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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受惊过度的程天画无数次地从梦中惊醒,流了一头的冷汗。

    她从床上坐起,就着昏暗的夜色扭头看向熟睡中的沈慕希,她用纸巾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重新躺下的时候悄悄地往沈慕希身边靠了靠。

    其实她想做的是抱紧他,越紧越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感到害怕,不会再作恶梦。

    程天画还把床头灯拧开了,让卧房内不再显得那么黑暗。

    被灯光照射到的沈慕希眉头轻拧,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侧头打量着一头冷汗的她:“怎么了?”

    “作了个噩梦,梦见被那个醉鬼抓走了。”程天画轻吸口气,又抽了张纸巾擦拭冷汗。

    “别怕,有我在他抓不走你。”沈慕希一个倾身,手臂横过她的胸口将她抱入怀中,随即闭上双眼继续沉睡。

    被突如其来抱住的程天画一动不动地僵在他的怀中,发现他没有动静后,才悄无声息地扭过头去,发现他又睡着了。

    打量着他安祥恬静的帅脸,程天画反而睡意毫无,心里不自觉地琢磨起他是不是又把她当成杨恬欣了?所以才会对她说出这么一句温柔的安慰?

    从认识他以来,她从不曾见过他对自己如此温柔关怀过。

    有了他的怀抱,她在后面的半个长夜里总算睡得踏实了,也不再从睡梦中惊醒。

    第二天是周末,程天画醒来的时候沈慕希已经出门了。

    她一边喝水一边随口问了正在整理屋子的海珠一句:“大少爷去哪了?”

    “去给医院给杨小姐取药了。”海珠口快地答道,答完才惊觉自己太直了,偷偷看了一眼程天画后不自在地干笑道:“少夫人您别在意,平时都是大少爷自己去医院给杨小姐拿药的,已经养成习惯了。”

    程天画无所谓地冲她笑笑,转身离开卧房。

    无所事事的程天画出了卧房后,脚步停了停,转身往空中走廊的方向走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这次程天画敲了门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走了进去。屋里只有小芹在陪护,看到程天画进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退了出去。

    其实程天画并不需要她回避,她只是无聊了,所以才会想到过来看看杨恬欣。比起她第一次见,杨恬欣最近瘦了些,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

    她不知道以前的杨恬欣是什么样子的,但这一两个月来,杨恬欣那细微的变化她倒是可以感觉的,毕竟是医生,对人体的健康观察比任何人都要细微些。

    杨恬欣的转变,是因为寿命快要走到尽头的缘故吗?

    程天画往前迈了一步,俯身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发现杨恬欣的肤色苍白中秀着暗沉,这是一种很不正常的现象。

    问话的同时,她用手摸了摸杨恬欣的颈动脉,又将她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研究她的指甲。

    杨恬欣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美观,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病人。但只要细心点就不难发现指甲盖下泛着的黯沉,与她的肌肤上的暗沉一致。

    出于好奇,程天画拉开床头柜里抽屉从里面找出一管取血笔,调好针头后小心翼翼地在杨恬欣的手指上扎了一下,从肉眼上看,血珠子上的颜色倒是正常。

    程天画又在抽屉里面找了找,并没有看到有采血工具,只好用棉签杨恬欣的手指止血,然把她的手放回被窝。

    她原本打算把血样带回医院去做个检测的,看来只能改期了。

    帮杨恬欣把被子盖回原样后,程天画打算离去,转身之际差点被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慕希吓瘫在地。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一边拍着被吓得突突乱跳的心脏,一边打量着眼前一脸淡然的沈慕希,随即又扫了一眼外面半开着的房门。

    他是自己开门进来的?而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你在做什么”沈慕希打量着她反问。

    他刚刚从医院拿完药回来,远远就看到小芹站在门口守着,似是怕他责怪,小芹主动向他报告说少夫人过来了,就在里面。

    他很好奇程天画跑来杨恬欣的卧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是放轻了动作,悄无声息就进来了。而程天画刚刚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

    程天画担心他误会自己的用意,忙道:“我……就是来看看杨小姐,没别的意思。”

    “看出什么来了么?”沈慕希将手中的药品放在桌上。

    “感觉杨小姐好像瘦了。”

    “是么,小芹和小惠都说不觉得。”

    原来他也看出来了!果然,心爱之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程天画扫了一眼他放在桌面上的药品问道:“你平时都给她注射什么针水?”

    “营养液和消炎。”

    “要不,你还是把药停一段时间吧。”

    “为什么?”沈慕希眉心微挑,盯着她。

    程天画打量着杨恬欣苍白的脸,迟疑着说:“你觉不觉得她不单止比之前瘦了些,脸色也变暗了,所以我觉得可以断一段时间看看。”

    感觉一他怀疑的目光,程天画忙又添了句:“不过你可以听主治医生的,我只是提个建议。”

    “今天主治医生说可能是天冷的原因,并给我换了一种消炎药。”

    “哦……那你还是听他的吧。”程天画冲他笑了笑,转身往卧房门口走去。

    走出杨恬欣的卧房,程天画看到原本不在的何惠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外,她微微讶然,但最终只是不动声色地从她和小芹面前走过。

    走在空中走廊上,程天画想起上回何惠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情景,又联想到杨恬欣渐渐暗黯的肤色,心下不禁有些怀疑起来……。

    以何惠讨厌自己的程度来看,她是绝对不可能喜欢杨恬欣的!

    程天画回到卧房,心里仍在想着关于何惠的问题,越想越觉得可疑。

    不一会儿,沈慕希也回一卧房来了,看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程天画随口问了句:“下午有空么?”

    程天画却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抬起小脸盯着他问:“你怎么会安排小惠去照顾杨小姐?”

    沈慕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随口说道:“小惠和小芹是宅子里面最灵活的帮佣。”

    “你就那么相信她?”

    “你什么意思?”沈慕希转过头来看着她。

    “呃……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程天画笑笑地摇了一下头,虽然她很怀疑何惠的为人,但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不能乱说话,省得让人感觉她是个喜欢排挤佣人的主子。

    程天画还没暗忖完,沈慕希便冲她扔来一句:“堂堂沈家大少奶奶,至于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么?”

    程天画一口气噎在喉处,哑口无言,她就知道这么说会遭人误会,果不其然!

    沈慕希虽然不喜欢管家里的琐事,但程天画跟何惠不对盘,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程天画正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欺压何惠的想法,沈慕希突然扔给她一串车钥匙,道:“这是给你买的新车,以后出行可以方便安全一点。”

    程天画接住他扔过来的车钥匙,拿起来一看,奥迪A4。

    她讶然地抬起头颅,望着正在端起水杯喝水的沈慕希。他给她买车了?不是风骚的法拉利,也不是招遥的布加迪,而是一辆只需几十万的奥迪A4!

    原来他懂她,他知道她开不出手那些贵族车子,他知道她不喜欢招遥!

    “给我买的?”程天画用手指了指自己。

    “是今年的新款,下午有空去试驾一下。”

    “谢谢。”程天画感动而诚挚对他说出这二个字。

    她高兴,她感动,不是因为她拥有了自己的车子,而是沈慕希对她的心意。

    她知道沈慕希是不希望她再遇到昨晚那种事情,所以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她买了车子,有了车,她就再也不用从站台走回来了,再也不用被那些疯子们追赶了。

    沈慕希看着她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的样子,心中有些意外,昨晚他打电话给LILY的时候,曾纠结了好久到底买什么车好。太贵的他怕她不敢开去医院和公司,太便宜的又怕她嫌弃,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便宜的。

    有了属于自己的车子,上班出行的时候确实方便多了。

    程天画将车子开到戏院门口,还未来得及下车便看施意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一边打量着她的白色奥迪A4,一边啧啧称奇:“你说沈慕希给你买了新车,不会就是这辆吧?”

    今天她打电话给程天画约她一起看话剧的时候,顺带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接,程天画回答说沈慕希给她买了新车,不用接。

    当时听程天画的口气分明就挺高兴的,害她还以为沈慕希给她买幻影了呢。

    “对呀,有问题?”程天画甩上车门,笑盈盈道。

    “这沈慕希也太吝啬了吧?三十多万的车子,亏他拿得出手。就算他不爱你,不在乎你的感受,可你把一辆便宜货开出去丢的可是他沈家的脸,难道他连这点常识性的问题都想不通透?”

    施意仍在啧啧称奇着,实在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吝啬的男人,之前送给程天画一辆前妻遗弃了的车子,如今又送给她一辆便宜货。

    “这你就不懂的。”程天画摁了一下摇控锁,挽上施意的臂弯往戏院里面走去。

    睨着她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施意忍不住打趣:“哟,看把你美得,看来你和慕少最近相处得挺不错啊。”

    之前每次见她要么苦着张脸,要么魂不守舍,极少像今晚这样面带笑容出现的。

    “有么?”程天画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

    这些天她和沈慕希的相处说不上很好很亲密,但至少不再见了面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冷嘲热讽,也不再像仇人一样两看两相厌。

    她不知道这种转变对自己来说算不算是件好事,但有一点是她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日子总算过得不那么水深火热了。

    早餐桌上,沈老太太打量了一番沈慕希和程天画,然后将目光投向沈慕希道:“听LILY说你明天要去日本出差?”

    “嗯,去三天。”沈慕希低着头回答。

    沈老太太又转向程天画:“小画你去过日本么?”

    程天画抬起头来,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就是没去过。”沈老太太笑眯眯道:“正好,明天可以和慕希一起去玩几天。”

    沈慕希终于抬起头来跟程天画相视一眼,道:“奶奶,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

    “小画是你的秘书,顶替彭助理也是可以的嘛。”老太太拍了拍程天画的手:“小画对吧。”

    程天画望向沈慕希,她并不喜欢去一个自己完全陌生且语言不通的国度,况且明天还要上班,可是拒绝老太太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将决定权交给沈慕希了。

    只是未等沈慕希做出决定,老太太便抢一捶定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就打电话让LILY订机票。”

    “那就有劳奶奶了。”沈慕希笑得有些牵强,老太太却笑得合不拢嘴:“不劳烦,一点都不劳烦。”

    她一天到晚就爱操办这种事情了,越劳烦越好!

    一旁的沈玉清笑嘻嘻道:“我也要去,我要去北海道看雪!”

    “你去干什么?”老太太横她一眼。

    “我去看雪嘛。”

    “等你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再让他陪你去吧。”

    “哼!奶奶又偏心。”沈玉清小嘴一偏,不高兴了。

    老太太用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记,一脸的没好气:“你呀,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交男朋友,小心熬老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最好,在家陪奶奶一辈子。”沈玉清搂住老太太的手臂,又是一脸的笑容。

    老太太笑道:“奶奶还有几年可以活?你就不同了,一辈子还长着呢。”

    “奶奶……一大早的能别那么扇情么?”

    程天画看着祖孙两人斗嘴的样子,不禁也跟着笑了,这才是人人羡慕的亲情,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亲情……。

    她从椅子上站起,含笑跟大伙道别后走出餐厅。

    程天画回到卧房,换好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时,刚好看到沈慕希走进来。她立在更衣室门口望着他,说:“关于去日本的事……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找个好点的借口推脱一下。”

    “我是怕你为难。”沈慕希扫了她一眼,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大衣穿上。

    “我还行。”

    “看来你也不像为难的样子。”沈慕希嘲弄地冲她笑笑。

    “那我还是去跟奶奶说说。”程天画说着便要出去。

    沈慕希伸手手臂一把将她挡了回来,低头睨着她:“行了,别装了,晚上记得多准备几件厚的衣服。”

    抛下这句,沈慕希转身先她一步离开卧房。

    程天画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嘴半张着,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

    站在落地窗后看着沈慕希的车子开出沈家大宅,程天画才回身从包包里面取出之前准备的血样采集管往杨恬欣的卧房走去。

    屋里只有小芹在,程天画略一迟疑后推门走了进去,小芹礼貌地招呼:“少夫人。”

    “我来看看杨小姐。”程天画故意表现得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直到小芹便像往常一样退了出去后,她才急急忙忙地将藏在大衣口袋内的彩血管子拿出来,并将杨恬欣的袖子子卷至上臂,熟练地从她体内抽了一管子血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拉好衣服,盖好被子。

    整个动作迅速而娴熟,不超过半分钟。

    她松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门口突然传来何惠的声音:“你怎么站在外面?不冷么?”

    “少夫人在里面。”小芹压低声音说:“小惠你来得正好,我去下洗手间。”

    “她又来做什么?”何惠说这话的同时,推开房门迈了进来。

    程天画听到她的声音,迅速地将采血管往兜里一揣,不想动作太过惊慌失措,采血管掉在地上。

    两个女人同时一怔,何惠低头看到她掉在掉上的采血管,冲上来便要捡,一边质问道:“这是什么?”

    程天画抢先一步弯腰拾起采血管,没想到何惠不死心,扑上来便要抢。

    “你干什么?”程天画避开她的魔爪,瞪着她愤愤地低喝一声。

    “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吧?你抽少夫人的血想干什么?”何惠冷眼睨着她,随即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样子:“难道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尽早结束少夫人的生命?程天画你也太恶毒了吧?”

    程天画嗤笑:“到底是谁比谁恶毒,你心里清楚,你对杨小姐做过什么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我能看出,因为我是医生。”

    她将采血管在何惠面前晾了晾:“趁大少爷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你赶紧逃吧,省得等我把检测结果拿回来时,想逃都逃不掉。”

    何惠的脸,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苍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程天画会发现自己的行为,更没有想到程天画会偷偷从杨恬欣的身上采集血样拿去化验。

    如果被大少爷知道她一直在向杨恬欣下毒,她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看到何惠惊得呆在原地的样子,程天画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何惠果然在偷偷做着伤害杨恬欣的事情。

    她不再理会何惠,拿着采血管扬长而去。

    何惠紧咬下唇,六神无主地在杨恬欣的房里来回踱步子。

    她不想被柯小姐骂她办事不周,骂她愚蠢,可她更不想让沈慕希知道她偷偷地给杨恬欣下毒,沈慕希原本就对她没感觉,如果让他知道她下毒的事,肯定会厌恶她一辈子,那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与其被沈慕希讨厌,不如让柯小姐骂一顿。

    想定后,何惠回到自己的卧房,拿出手机拨通柯小姐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后才接通,柯小姐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后沉呤片刻,最终恼火地责备了一句:“杨恬欣面堂发黑,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中毒的现象,程天画会怀疑也是迟早的事。”

    “柯姐姐你怎么知道杨恬欣面堂发黑?”何惠疑惑地问。

    对面那头的柯小姐哑言,顿了顿后才没好气道:“我猜的,那种药过量了本来就会使人肤色发黑。”

    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何惠的心底仍然觉得有些怀疑。

    “先把药暂停了,有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柯小姐似是在刻意逃避她的追问,匆匆交待完便挂上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