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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蔡小满直接被高氏赏了个爆栗, 疼得她龇牙咧嘴。
“胡说八道什么呢, 还没嫁呢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高氏怒瞪，眼泪水都给逼了回去，随即又转向蔡小雪一脸温和。
“你妹妹虽然说了混账话, 可有一句是对的。以后受了委屈别闷在心里, 不痛快就回娘家，别听外头人说什么嫁出去就不能回娘家的鬼话！我生孩子容易吗, 还养了这么多年，凭啥出嫁就不是一家人了, 我呸！那都是那群人窝囊, 不敢给闺女撑腰。咱们可不一样，论干架我们就不带怕的。他曹家人多, 我们蔡家也不是善茬！”
高氏越说越来劲, 脑子里已经开始计划, 若是两家闹起来，她该去找谁撑腰了。从自己娘家到蔡家，比较要好的全都搜罗了一遍，就那么一会功夫, 连如何叫齐一群人，到时候该咋安排都想好了。
这就是宗族的力量, 虽说平时聚在一起很容易闹矛盾，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 吵得天翻地覆。可真要对外的时候, 却又会团结在一起。谁要是不敢冲上前, 以后就会被整个族群排挤，出了啥事都不会去帮衬。
虽说在城市里没有像乡村里那般，若是没有族人帮忙，连盖房下葬都没法进行，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也是顾怀瑾觉得自个配不上蔡小满的原因之一，孤苦伶仃，遇上点事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之前在京城便是这般，他的父亲出事之后，全靠一个人上下打点，那时候就很深刻的体会到没有族人的不便。
蔡小雪原本沉浸在忧愁之中，看到自个老娘这副雄赳赳气昂昂，随时要干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的郁结都散去不少。
不管嫁不嫁人，她都是蔡家的女儿，有这句话她心里就踏实多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的，我们都会好好的。”蔡小雪坚定道。
高氏这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缓过神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夫妻之间相处是门学问，在外头你要给他脸，可回到家该教训的要教训，别太过于忍让。这人啊就是贱，很多事不是你退一步就成的，反倒还会得寸进尺。你的性子软，啥委屈都吞在肚子里，若是你妹妹我还担心姑爷会被打残了。”
蔡小满嘴角抽抽：“娘，你说姐就说姐，干嘛还扯起我来了。”
“到底是谁是咱们南三巷一霸？”高氏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也就是怀瑾这种没啥背景的，容易觉得自己没着没落的人才喜欢你这种能把男孩子打趴下，从小到大干过的架比吃过的饭还多的假小子。”
自打订了婚，高氏和蔡老根就把称呼从顾秀才变成了怀瑾。
蔡小满哭笑不得，有这么埋汰自己闺女的娘吗。她哪里有这么暴力了，最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看他们南三巷最是太平吗，这都是他们蛮牛帮的功劳！
市井小巷偷鸡摸狗的事最多，每条街总会有一霸，去勒索附近那些做小生意的人。可他们南三巷却十分太平，秦氏的生意能这么顺畅，可以赚这么多钱，也是因为没有地头蛇勒索的缘故。
因为地头蛇就是她蔡小满！
其实蔡小满如今也不怎么打架了，主要她作为大佬鸡毛蒜皮的事用不着她出场。如今身为副帮主的铁锤挑起了大梁，如今的铁锤完美继承了他们家的优良基因，长得五大三粗的。蔡小满目测他至少一米八五，阳城的人普遍比较娇小，女孩子的身高往往就一米六都不到，男子则一米七都不算矮。
这大个头往那一站不用动手，就能把宵小之辈给吓跑了。
蛮牛帮的元老级人物还是他们几个，不过帮众却是非常多，都是由铁锤管辖。蔡小满一般不管这些事，只是偶尔出资让大家出去好好吃一顿，所以她这个帮主还是很具有存在感的。
尤其连铁锤这样的人物在她面前都是乖乖的，其他人更加不敢造次。虽很多人没有见过她动手，可都听过她的英勇事迹。
蛮牛帮的规矩很严，决不允许偷鸡摸狗、欺负弱小，也不会让帮众游手好闲，从小就很会找活的燕子总能安排事让他们去干。如此大家不闲，还有钱赚，所以非常的安生。
有这么一群人守护着南三巷，南三巷想不太平都难。
高氏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你们两个都长大了，都要嫁人了。”
“娘，说了半天你怎么又把话题给兜回去了。”蔡小满笑道，“我就算嫁人也就在隔壁，以后每天早上还能给咱们家挑水呢。你就想着我们嫁出去，咋没想过多了女婿孝顺呢。”
“你这丫头嘴上尽是没有把门的，哪个姑娘家说婚事的时候跟你这样大大咧咧的。”高氏没好气道。
蔡小满耸了耸肩：“我又没胡扯，再说了现在不就咱们母女三个，又没有外人。”
“怀瑾这么聪明优秀的孩子，怎么就瞧上你了。”高氏百思不得其解。
“娘，您这就是人身攻击啦哈，我是你闺女，还没嫁人呢你就向着外人了。我告诉你，不管啥时候我都是你最宝贝的闺女，谁也不能越过去！”
蔡小雪看着两人斗嘴，抿着嘴的笑了起来，之前那些忧愁不再剩下一点。
时间一天天过去，蔡小雪的嫁衣渐渐有了模样，完成之后没多久，婚期也到了。
成亲头一天，蔡小满跟着族里的婶子们一起到曹家铺房，这是大佑的习俗。女方家要提前一天到男方家装点东方，悬挂帐幔、铺设被褥、陈列嫁妆等。
如此也能瞧瞧自家闺女未来住的是什么地方，看出婆家对这对新夫妻是何态度。
原本蔡小满这未嫁女是不好凑这个热闹的，可她与曹家人相熟，而且也想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也就跟着来了。族里的婶子们虽然也会将那边情况一一告知，可还是觉得蔡小满跟着才能知道得更详细。
蔡小满对曹家并不陌生，一进门就有一群婶子嫂子围过来，笑眯眯的打招呼。
“可算盼来这一天，你放心，你家闺女来我们家绝对是来享清福的。”以曹云腾娘亲为首，亲自过来接待蔡家一行人。
大家伙听到这话也十分熨帖，看着曹云腾的娘亲是个和睦的，其他亲戚也是一团和气模样，没有一个说那不动听的话，都纷纷点了点头。
来到新房蔡家这边人更是满意，那新房明显都翻新过，而且床榻、桌椅等也都是新的，且都是那上好的木头，精雕细刻，一瞧就是用心准备的。
“为了方便腾哥儿读书，所以故意把新房选在这比较偏僻的地方，省得熊孩子们打扰。我们这里人多，其他地方比较吵闹，所以才选了这个地方。”曹云腾的娘亲解释道，担心他们会误解。
之前曹云腾就已经解释过，所以蔡小满并不意外。来到这里之后，更加满意这般做法。
如此一来小两口的隐私空间也就得到了保护，关起门来就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用担心被外头人打扰。
一大家子住一起也有很多不便的地方，可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了。
到时候只需要跟大家解释，曹云腾要好好学习，也就不会有人计较这么多。
铺好房之后，曹家人盛情款待了一行人。那酒席非常的丰盛，一瞧就是花了心思的，临走时候，每个人还给了不少喜钱，说明对女方的看重。
回到家，那些婶子们七嘴八舌的说曹家的好，都说蔡小雪是要嫁进福窝里去了。
等婶子们走了以后，高氏又问了蔡小满，蔡小满将看到的，以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清。
高氏这才安下心来：“这般就好，这般就好。”
蔡小雪抿着嘴低着头听着，手里一直绞着手帕，一想到明天就要成亲了，整个人都有点发虚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虽说可以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了，可她却没有半点喜悦。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毛病，哪个新娘子不是喜气洋洋的，怎么她反倒是想要悔婚。
不是不喜欢那个人，就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姐，你别紧张，曹家人真的挺好的。”蔡小满瞧出她的异样安慰道，“再说了，万事不是有曹大哥吗，有什么事你是不能解决的，交给他便是。”
“小满说得对，你出嫁了，爹娘虽然没法时时刻刻给你撑腰，可你还有你的丈夫。女人这辈子依靠的人最多的还是自个的丈夫，他以后是你最亲近的人，即便是儿女也有可能有离开的一天，唯独丈夫是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的。”高氏抓住蔡小雪的手道。
“当初娘要嫁人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明明是自个非要嫁的人，可头天怎么都不想嫁了……”
蔡小雪这才抬起头：“娘，你当初也有这个想法吗？”
“哪个女儿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除非娘家实在是太糟糕了，嫁出去就相当于脱离苦海，否则都是这样。”高氏笑道，“当初我比你还惨呢，你们也知道你们继奶奶啥样，我娘家人去铺房还遭了冷眼，连个酒席都没有，更别提喜钱。我的那些婶婶们气的，都不想让我嫁过去了。”
“娘——”
听到这话，蔡家姐妹都心疼不已。
高氏不在意的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啦，你们继奶奶不好，可你们爹好啊。你们都要记住，成亲以后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男人。只有自个男人向着自己，那再刁难的婆婆也不是个事。你们以为婆媳关系为啥是千古难题，其实不是女人好斗，都是男人没把事办好。”
蔡家姐妹两都听进去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娘，要是选的男人不行，可该咋办？”蔡小满举手发问。
高氏直接一巴掌过去：“你这孩子，成天跟我唱反调！你娘我的眼光没这么差，真要遇上不成器的，那就回娘家！”
“娘，我都被你打傻了！”蔡小满龇牙咧嘴的摸着脑袋，一脸愤愤不平。
蔡小雪顿时笑了，虽然知道蔡小满是故意耍宝却也不再那么紧张。
第二天，天没亮，蔡家人就已经开始忙碌了。
专门请来的喜娘给蔡小雪梳妆打扮，那喜娘给蔡小雪打扮的时候那赞美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撒。
“新娘子长得这么好看，都不用涂抹什么胭脂水粉就能把新郎官迷倒了。”
蔡小满很担心喜娘将漂亮的姐姐化成个怪物，以前看小说，都说新娘妆非常的可怕。因此紧紧盯着，生怕真的白得像僵尸，唇红得像刚喝过血。
不过所幸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虽然妆比较浓艳，可瞧着并不会很夸张，反倒和红艳艳的嫁衣非常的相称。
嫁衣虽然早就完成，可蔡小满还是第一次看到蔡小雪盛装穿上。
配上金银首饰，还有专门梳的发髻、发冠，以及浓艳的妆容，整个人明艳照人，一瞥一眼都动人魂魄。
蔡小雪是圆润大气的长相，眼睛又大又黑，唇饱满红润，非常适合明艳的妆容。虽然平时也有打扮，却多是淡妆，穿着也颇为素雅。虽也很漂亮，却也只是普通人以上而已。
可今天这么一打扮，更是把自身优点发挥到了极致。在那只安静的坐着，远远就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新娘子真是太美了，新姑爷真是太有福气了。”
“瞧瞧这嫁衣，人美手还巧，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要是有这样的闺女，做梦都要笑醒了。”
蔡小雪微红着脸，接受着大家的赞美，娇俏的模样更加显得柔媚。
很快，外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这是新郎官来迎亲了。
蔡小虎老早就挡在门前拦门，故意刁难新郎官，不让新郎官这么轻易的迎走新娘。
虽然被高氏叮嘱过，不要闹得太过，省得错过吉时。可蔡小虎心有不甘，自己这么好的姐姐被娶走了，可不能这么便宜。
于是早就备好了题目，去为难新郎官。
同为童生，蔡小虎出的都是对子，还好曹云腾的学问是扎实的，虽多有刁难却也都能应对。
蔡小虎还有不服气，还想继续，被顾怀瑾拉走。他昨天就被蔡小满叮嘱，千万要看好蔡小虎，这家伙没人盯着肯定会坏事。
没有蔡小虎霸着门口，新郎官很快就进门迎娶新娘。
蔡大江身为长兄，背着蔡小雪进入花轿，阳城流行喜嫁，因此饶是再不舍也不能落泪。蔡家人都憋着，扯着难看的笑容，看着蔡小雪进入花轿，今后就要嫁入她家成为她人媳妇。
这个时候随从之人却不肯起程，吵嚷着要喜钱。这叫“起檐子”，是这里的习俗。不过一般都不会太过，给些喜钱，就会起程。
可若是碰到那不厚道的，又是一门官司。所以请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多以亲戚朋友为主。在外头胡乱请人，很容易这个节骨眼找茬。
大喜的日子有不少动怒，只能认栽。
白天热热闹闹的到不觉得有何，等人都散去，看着装扮得十分喜庆，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家，蔡家人都坐在堂中愣神。
明明只少了一个人，可就觉得这个家缺了一大块似的。
“也不知道小雪在那边咋样了。”高氏叹道，“这要折腾一整天，也不知道姑爷记不记得给她准备点吃的，别饿了肚子。”
“娘，我让秀秀在那边准备了，不会让姐饿着的。”蔡小满随即想到什么，愁道：“就是不知道她以后吃不吃得管曹家的东西，这些年一直吃的是我做的饭菜，如今突然换了，只怕会不习惯。”
高氏抹着泪，蔡老根也抽起很久没有动过的旱烟，一口又一口，透着沉重。
“二姐不在了，我以后就没有好看的新衣裳了。”蔡小虎声音也沉得厉害，整个人也蔫蔫的，没有平时的生气。他当然不是在意新衣服，只是有这么个话说而已。
蔡大江蹲在墙角，心里也憋得难受。又想到没多久蔡小满也要嫁了，自己闺女以后也是要出嫁的，心就跟被刀狠狠刮了一般。
秦氏见整个家都陷入悲伤之中，与整个屋子喜庆的装扮格格不入。习惯了这个家一直热热闹闹的，还真受不了这种气氛。
“小雪很快就回门了，到时候还带着姑爷。再过一阵回来，兴许就带着个小的，到时候咋们家又热热闹闹的了。”
想到未来的小生命，大家伙从悲伤的气氛里缓了过来。
“对对，希望咱们小雪肚子争气，感激让我抱个外孙。”高氏将内心的酸楚压了下去，开始憧憬了起来。
秦氏也笑道：“那曹家最是稀罕女娃娃，到时候不管是女娃娃还是男娃娃都是大喜事一件。”
大家心底虽然依然难过，也知道虽然少了一个人，日子也还得过下去。只是刚开始总是不习惯，还以为蔡小雪还在家。
“二姐，你看到我那件蓝色的褂子吗？”
“我今儿买回了糖糕，大家快过来吃。小雪呢，怎么不出来？”
“……”
每次说完，才反应过来蔡小雪已经出嫁了，不在这个家生活了，又是无尽的落寞。
一直等到出嫁第三天回门，蔡家人这才又恢复了生气，一大早就开始做好迎接的准备。一大家子很早就开始翘首以盼，连工都不去做了，一心等着蔡小雪回门。
明明时间尚早，可大家都忍不住嘀咕，怎么那么晚还没有到家。
终于，一辆马车进入早就在门口等候的蔡小虎视线，顿时嚷嚷起来，全家人全都涌了出来迎接。
只见蔡小雪被曹云腾扶下马车，那模样非常体贴和殷勤。
蔡小雪这个时候已经梳了妇人头，面色红润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被自己丈夫搀扶下来的时候，虽然带着羞涩，却大大方方的，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模样。
这一瞧就知道，两人相处得非常好，丈夫疼爱妻子，妻子敬重丈夫。
担心了好几日的蔡家人见状，心底这才安下心来。
虽然不舍蔡小雪出嫁，可看到她出嫁后能幸福，他们就开心了。
“爹，娘。”两位新人齐声道，又跟蔡大江一行人打了招呼。
“赶紧进屋，赶紧进屋，早就等着你们了。”高氏俩连忙招呼道。
曹云腾进屋就跟两位长辈深深鞠了一躬：“小婿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看到你们和和美美的，我们当爹娘的就放心了。”高氏上下打量着蔡小雪，眼眶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蔡老根没好气瞪了她一眼：“这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干啥呢。你们女人家去屋里说说话，我跟姑爷好好唠唠。”
高氏领着蔡小雪去说私房话，一把门关了，就开始询问曹云腾待他好不好，曹家人又如何。
“他们都很好。”蔡小雪微红着脸道，“曹家人确实跟外头人说的一般，都是那直爽性子，待人也厚道。我那婆婆也是个好说话的，也没有立什么规矩，直说让我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就是。”
高氏听完这才舒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问道：“那你跟云腾那小子呢？他没有欺负你吧？”
“他待我也好”蔡小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话都说得轻了不少。“他还把我织布架子抬到了书房。”
高氏惊诧：“织布动静可是不小，这样岂不是会打扰他读书？”
“他说读书是靠心静，心若静了才能真正的看进去书，不受外界干扰。他说我在他身边，才能心静，否则总想着我在哪里，在做什么。看到我在一旁织布，听到那织布的声音，如同那动人的丝竹之声，反倒觉得更加心安。”
说完这话，蔡小雪整张脸都红了，压低着头不敢看大家。
听到这么一句话，其他都不需要再问了。
蔡小满被塞了一嘴狗粮，啧啧啧，看不出来曹云腾竟然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