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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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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大夫人石氏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大家闺秀出身,还为了夫君孩子习得一手好厨艺。三不五时为父子俩下厨,吃叼了他们的嘴。

    谢初芙到厨房时,石氏正掌勺在做爆炒仔鸡,辣椒被爆香的气味浓郁,直冲鼻子。

    “舅母。”她上前,甜甜喊一声。

    石氏手下不停,侧头瞅她一眼:“这会正呛人,快出去。”

    “我来帮忙。”

    谢初芙笑着转身去拿干净的碟子,当即有机灵的仆妇给递了上来,朝她讨好地笑。

    锅里的鸡肉已经炒至金黄色,发出刺啦刺啦地声音,肉香诱得人要直咽唾沫。谢初芙把碟子放到灶台上,鸡肉又一阵翻炒就出锅了。

    鸡肉皮酥肉嫩,伴着辣子鲜艳颜色,一道菜完工。

    石氏执了筷子,夹起鸡肉吹了吹,往谢初芙嘴边凑:“乖乖,尝一口,有些日子不做了。”

    谢初芙张嘴,满口辣香味,好吃得直眯眼:“好吃,舅母手艺是绝顶的好。”

    她有些理解那句‘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她若是男儿,也喜欢这样的。

    一句话把石氏哄得眉开眼笑,亲昵地用手指点了点她鼻子:“你再等会儿,还有一道汤就齐了。”说着已经转身去灶上看汤羹。

    谢初芙看到妇人嘴角的笑,是对生活的满足。她最喜欢舅舅家这种温馨,即便仆妇成群,舅母仍会亲自下厨,舅舅再忙也恋家,满心里都是媳妇孩子炕头热。

    也只有这里才让她感觉到现实。

    石氏还在灶上忙碌看火候,谢初芙叫来婆子,让她们准备食盒,自己再去拿了碗碟。

    “这是做什么呢?”石氏一转头就见她在忙着。

    谢初芙说:“我把菜给表哥拨些,让人送到衙门去。这个点回到衙门也没什么剩的了。”

    “就能饿着他这一顿不成。”

    石氏睨她一眼,眼中笑意更盛,谢初芙也跟着笑:“不一样啊,这是舅母您做的。”

    陆承泽几乎是前脚到衙门,家里的饭菜后脚就送到了。

    送饭的小厮笑吟吟地说:“夫人说饿不着您的,是表姑娘说她少吃两口,匀一份出来,就让小的给送来了。”

    陆承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到饭菜那一瞬的感动全都没了,破表妹做回好事都得扎他的心,他真是爹娘在外头捡的吧。

    少年郁郁地接过食盒,拎着进了衙门,也不去班房,随便在庭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就那么蹲着开吃。

    那吃相丝毫没有身为寺卿之子的觉悟,边吃还空出左手,捡了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等他把饭菜都吃完,身边那片沙土地也面目全非。他却十分满足的拍拍手,盯着地上写的身有异味、面生、买胭脂三处傻乐,然后将碗碟收好,拎着食盒快步去找上峰。

    一刻钟后,他就又离开衙门,带着十余名衙役分四个方向出了城。

    ***

    谢初芙用过午饭,就被石氏送到一直给她留着的小院,让歇个午。她心里也存了一堆事儿,顺从地听话。

    这个院子就在陆家正房东侧,院子是一进,不大,却收拾得十分精致。庭院里种有竹子,也砌了个小池子,放着一块湖石,挨着院墙处还种有合欢花。已经过了花季,但绿叶葱葱,为这小院添了一片明媚鲜活。

    谢初芙每回来陆家都是住在这里,每回来这里都不曾变过一分,有人精心收拾打扫。

    自从父兄离世后,只有这里才有家的归属感。

    她把元宝放到水池里,看它咕咚冒了两个泡沉水里,就转身去书房。

    小书房是西厢房改的,小小的两间全打通,中间用带月洞门的八宝阁隔开,里面做了小小的暖阁。

    京城到了冬日滴水成冰,这小暖阁就成了谢初芙最爱呆的地方。

    她走到书案后坐下,让苏叶去开了放书的箱笼,准备做女学的功课。

    这个时空有些像宋明朝的结合,对女子倒不算严苛,官宦人家的女子多上学堂。有朝堂专设的,也有特批的私塾,她所在的就是被归在国子监统管的昭德女学,里头都是皇亲国戚外加权臣家孩子。说白了就是现代的贵族学校。

    这样的学院谢初芙感到压抑,毕竟这是古代,官大一级压死人,处事总要处处谨慎。

    女学因为睿王战死一事放了假,功课却没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学,功课肯定是不能落下的。不然夫子一检查,少不得又是一顿批。

    她现在还正处到敏感话题的浪尖上,认命做好学生本份吧。

    苏叶为她研墨,她打开课本,对着慢慢抄写。写写停停,个间又总会想起太子,还有睿王,心里就莫名觉得不安。

    此时睿王的遗体已经送回睿王府,是太子率着一众皇子亲迎到王府。王府里,明宣帝与刘皇后早等着,在睿王遗体进门的时候,两人都眼角泛红,在棺椁放到灵堂中央的时候,刘皇后终于忍不住扑在棺前痛哭。

    太子忙上前去扶起她,声音沙哑,语气隐忍:“母后节哀,要保重凤体。”

    明宣帝眼中亦起了雾气,沉默地盯着太监们在烧纸钱。他有五子三女,睿王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儿子,亦是最俏他的,却不想一场战事就天人永隔。

    哀伤在明宣帝心头萦绕,耳边是发妻一声比一声悲切的哭声,为了维持帝王的威严,只能闭了眼掩盖内中的泪意。

    齐王跟其它皇子站在一起,他盯着棺椁看了会,视线落在牌位上。供案烧着香,轻烟薄雾,将牌位上赵晏清三字都显得模糊,看着看着,他凤眸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恍惚。

    这样的场景于他来说不知道算是什么。

    他还活在人间,却在参加自己的葬礼,躺在棺椁里的确确实实是他,而他的魂魄却装在他的四弟身上。

    那日沙场的厮杀还历历在目,战马踏得尘土扬天,眼前除了血色就是敌人。他被算计包围,受了几刀,最后的意识是腰上一阵剧烈疼痛,耳边是亲兵哑声嘶喊,再睁眼时,他就成了齐王——

    自小体弱,在五位皇子中最不显眼的四弟。

    可偏生这么一个看似无害的人满身藏着秘密,与他的死有着关系。

    眼下生母悲伤,他却连安慰的资格都排不上,生父哀恸他亦不敢异动。

    赵晏清望着灵堂,望着生身父母,恍惚间胸腔生闷。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四弟......四弟。”

    出神中,几声轻唤传来,赵晏清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

    他现在是齐王!

    “二哥......”赵晏清抬头,见到喊自己的二皇兄毅王已经走到棺椁前,手里捏着香。

    这是要上香了。

    他忙敛了所有思绪,接过内侍来的香紧紧攥住,压抑住早翻江倒海的情绪,依序祭拜。

    也许是灵堂烟火气过盛,他喉咙猛然间一阵发痒,止不住就咳嗽起来。

    毅王投来关切的目光说:“四弟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当即,太子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十分冷漠。赵晏清眸光闪了闪,心中苦叹,原本他与太子兄友弟恭,如今却要受到排挤和恶意。

    是有些难于接受的。

    而且皇家最忌讳巫蛊和鬼神说辞,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死而复生,再说,解释了可能别人也不信。估计被安上失心疯一症还是小事,就怕直接定他个大逆不道,妄图混淆皇家嫡系血脉的大罪。

    赵晏清咳嗽间轻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可越想停下来,这俱身子却一点也不听他的,直咳嗽得满堂侧目。

    刘皇后冰冷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齐王既然身子不适,就别在这儿了。”

    赵晏清真是有苦难言,也察觉到明宣帝看过来的目光,只能咳得断断续续地向帝后告罪,在明宣帝的示意下先去了偏殿候着。

    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刘皇后冷淡地说了句‘陈贵妃这儿子实在是太娇气了’。

    陈贵妃就是齐王的生母,与刘皇后是宿敌。赵晏清感到头疼。一朝至亲不得相认,还得成为生母和兄长的眼中盯。

    不知该感慨老天爷厚待他还是在戏耍他。

    刘皇后的哭声仍在若有若无传来,赵晏清站在一墙之隔的侧殿心情复杂,时不时抵拳咳嗽两声。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有人从灵堂过来。

    是毅王。

    毅王见他面色还不太好,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说:“父皇与皇后娘娘正难过。”

    赵晏清对这样的安慰心中平静,但面上已先一步挂着齐王独有温润笑容,完全是这身体的一项本能。

    齐王就是那么一个人,人前总是温润儒雅,像晴空间柔和的一片云彩,没有任何威胁的气息。

    倒也省得他怕显出异样,还要去特意模仿了。

    赵晏清点点头,毅王突然朝他走近一些,低声说:“刚才我听到太子今晚要让卫国公府的谢大姑娘守灵半晚。你方才灵堂的表现,被太子说是失仪,让四弟你守下半夜。父皇已经应下了。”

    说罢就退开,恢复正常语调:“我们送父皇与皇后娘娘回宫吧。”

    赵晏清神色一顿,脑海里闪过一双受惊的杏眸。

    ——谢大姑娘,他那个未婚妻子?

    太子怎么会要让她替自己守灵?

    赵晏清下意识是觉得事情蹊跷,不符合常理,可又大概能理解太子的用意,是一种出于对兄弟的爱护吧。怜兄弟未有子嗣就离世了。

    毕竟两人有着赐婚的旨意。

    至于让齐王守灵。赵晏清眸光在闪烁间微幽,这只是一个施威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