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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外惊醒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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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曜以为自己眼花,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仔细定睛一看,还是这个日期。他的呼吸都重了一些些。邵曜甚至不厌其烦地将奏折上的日期看了又看,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变,还是没变。

    真的没变。

    周围环境也很稳定,没变化。

    邵曜心中的焦虑一扫而空,只剩了狂喜。他不着痕迹地抬起头来,暗暗观察四周,自己身旁站着的是王福顺,他人过中年,面白无须,自带一股娘气,但还是比自己记忆里年轻了许多,娘得风韵犹存的。

    而邵曜以后的大总管林景现在站在门边当差,还是个面貌清俊的小太监。隔着门望出去,他的爱卿时怀池现在也是年轻了好几年的样子,正坐在桌案边给奏折划线,这也确实是他做丞相前的工作。

    看完四周,感觉一切都很虚幻的邵曜又低头查看自己的其他奏折日期,每一个都没有错,显示是丙午年辛酉月庚戌日。邵曜是个不积压奏折的敬业好皇帝,凡京内呈上来的奏折,落款必定是昨天的无疑。

    那么今日就是辛酉月辛亥日,八月初七。

    这一年,阮绫已经嫁给了邵曜。这一天,邵曜甚至也记得很清楚,这一天是他认识阮绫的第二年。他本来答应阮绫,至到晚间要跟她一起出宫玩。

    但是临到下午,突然来了一批堵在路上的奏折,这批奏折因是河水上涨被堵在路上的,积了很久,邵曜担心里头有汛情洪涝,就黄了跟阮绫的约,先看了一通宵奏折。

    但实际上只是虚惊一场,没什么大事。

    所以重来一回,邵曜准备提前交待一下时怀池,让他加个班,先预处理一下晚上才加急送到的奏折,自己就明天再来处理了。

    心中主意打定,邵曜又随便看了两眼其他奏折,便站了起来,背着手优哉游哉往门外去。路过到门边的时候,邵曜还特地看了两眼林景。

    一想到林景后来当上总管之后,便对阮绫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心里就忍不住冷哼一声。上辈子那时候,实在是邵曜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无力回天,觉得有个林景留在宫里也不错,才放任自流。

    这辈子……

    哼哼。

    邵曜心中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回头就找个借口叫林景去涮马桶。

    林景才调来御书房不久,只觉后背忽然一凉,仿佛是来自皇帝的凝视,他心中又惊又疑,却不敢贸然抬头回看一眼,只好僵着背脊硬挺着等皇帝走过去。

    邵曜出了御书房内间,目光落在自己爱卿时怀池身上,心情便瞬间愉悦了许多。

    还是爱卿好啊,一直为大齐兢兢业业,尽忠职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曾背叛他,为大齐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上辈子给绫绫砍了,太可惜了。

    没关系,这辈子,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至于今天,先帮朕顶个班呗。

    邵曜背着手走到了时怀池桌案边,清咳一声,说道:“朕听说晚些时候还有一批新奏折要上,你先给看看,朕明早过来处理。”

    时怀池心想,这不就是要加班了?

    他面色平静地将手里的笔放下,起身同邵曜说:“皇上,臣已经同内子约好,晚上陪她看夜市,臣这前几日刚成亲,没休假便罢了,若是还加班……”他露出为难的神色,语带微微的控诉。

    邵曜心里那叫一个诧异啊!

    什么?

    这个工作狂,万年单身狗,他成亲了?

    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理论上来说,自己肯定是知道时怀池成亲了的呀。

    邵曜这么多年来,演技已经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质的变化,于是他面带微笑地听时怀池讲完了,心里便直骂年轻时候的自己不厚道,时爱卿成亲,居然不给他放假。这像什么话?

    算了,回头随便找个理由多赏些布料首饰给他妻子,当做给爱卿的补偿好了。

    至于今日……邵曜咬咬后槽牙,罢了,反正也不是十分重要内容的奏折,就给自己和爱卿都一起放假好了。

    邵曜心情愉悦地如此想到。

    主意打定,邵曜就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轻松愉悦地同时怀池说,他处理完了桌上这些,可以早些走,与他妻子好好逛逛街,享受享受新婚的美好时光。时怀池毫无异色,一直是点头恭听的状态。

    邵曜亲切和蔼地嘱咐完了,然后他自己迈着皇帝八字步,轻松愉快地回了里间。

    他记得今日晚饭时分,阮绫便要等不住,来守着叫他快些一起出宫了。

    她惯是如此,要做一件事,便十分性急,风风火火不拖沓。

    虽然后来……同自己决裂也是毫不拖沓。

    邵曜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距离苏妃出现还有两年,一切都还来得及。想到这,邵曜就心情愉悦地坐回了自己的御座上,边看奏折边等着阮绫饭点来找自己。

    晚饭时间到了,眼看着御膳房已经上了菜,还是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邵曜慢吞吞的,菜上了,王福顺来请他上座,他借着看奏折多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记忆中的阮绫。

    ……不应该啊,绫绫今日怎的没过来?

    邵曜实在是等不住了,偏头问一旁恭候着的王福顺:“你去看看皇后吃了没?若是没有,便请她来一起吃。”

    王福顺讶异地看了看邵曜,也不知道这顷刻间他想到了什么,面上不掩负责地回话:“皇上,您还没有皇后呢。”他以为邵曜是选秀临近,迷糊了,又说道,“选秀已经近了,六天后就开始。”

    选秀?

    好端端的他选什么秀?

    真要敢选 ,绫绫不得气得再不要理他了?

    邵曜顿时五雷轰顶,好在他的表演功底十分强劲,强忍着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惊讶疑惑。邵曜且还保有几分理智在,也知道自己不能直接问阮绫有没有在选秀名单上,便平静如常地吩咐王福顺:“把名单给朕拿来。”

    王福顺笑眯眯的,躬身退到门口,同林景说:“你去把选秀名单拿过来,皇上要过目。”

    林景近来已然成功拜了王福顺为师,也就是太监间俗称的干爹干儿子,将来林景要给王福顺捧牌位上香的。林景闻言便有些诧异,小声问:“皇上先前不是不乐意看选秀单的吗?”

    王福顺算是邵曜的奶爹,伺候小时候的邵曜长大的,仍旧是一脸褶子笑,“说不准是时秉笔新婚恩爱,叫皇上眼热了。这才想看看名单,”他更压低了声,教导林景,“顺带把秀女们的画册都抱过来,皇上待会指不定还要看的。”

    林景答应了一声,也噙着笑,转身小跑出去了。他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皇上看了秀女名单和画册能心情好些,忘了先时看自己的那点莫名不顺眼。

    邵曜这顿饭吃得也寡淡无味,内心已然十分焦虑,偏偏还要装作如常的样子,佯装镇定地吃饭。他一筷子杵到了一盘水晶虾仁里,犹豫了片刻,才动了动筷子,夹起来,送进嘴里。

    味如嚼蜡。

    邵曜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

    御膳房的太监顿时紧张了,上前来小心翼翼问邵曜,是不是菜做得不符合皇上的口味?

    邵曜看看他那克制不住的一脸犯了错的丧样,只好又拿起了筷子,继续嚼蜡一般地夹了几口。那御膳房的太监才没那么紧张了。好不容易消灭一碗饭,邵曜终于能站起来,让人把饭菜撤了。

    外间已经候着一小会的林景接到提示,赶紧抱了名单和画册进来。邵曜也顾不得看他不顺眼了,立时便亲手拿过了名册。就挥挥手,把看着就烦的林景赶了出去。

    邵曜低头翻翻翻,除了翻到了让他眼睛脑仁一齐痛的苏榴,压根上头就没有阮绫的名字。

    邵曜心里顿时是着急上火了,想来想去,邵曜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等下去了,阮绫从小就是阮氏的皇后预备役,若非有什么变故,她怎么可能不参加选秀?

    他轻轻合上了名册,随手放到一边,连借口都想好了,准备今晚就走一趟阮府,立刻,马上。他招招手,招呼王福顺跟上,迈脚往外间走去。还没走出御书房,就听到了时怀池的说话声。

    这个时间了,时怀池还没走?

    不是要陪他妻子去逛夜市吗。

    邵曜倒是没有偷听的打算,继续往屋外走,只是——

    林景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真是孤陋寡闻,竟不知这草饼是什么?”

    时怀池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一些,透着愉快轻软的笑意,“其实我也不知道,内子说想吃的,到时还要她领我去。”

    邵曜整个人都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