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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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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炼兵器,若未猜错,淮王萧康这是在建恒帝的眼皮底下,私炼兵器,全然有谋逆之嫌。未想到,看似冲动不知转圜的莽夫,却也有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手段,皇家这滩水是越来越浑了,谁都想要来蹚一脚。

    “此事可会被淮王察觉?”

    顾砚龄转而朝身后的人看去,萧译闻言安心般的将她的手裹在手心,语气平静道:“下去监察其间,皆是有当地的县令和随行的官员陪同,这些事我并未亲自插手,那采石场我只趁夜去过一次,其余的事皆是让沐帧带人乔装后私下打听勘察的,沐帧行事谨慎稳妥,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自会有分寸的。”

    “沐帧?”

    听到少女好奇的声音,萧译唇角微微扬起:“是怀珠的长兄,有一身好功夫,若论侦查的能力,堪比锦衣卫的那群人了。”

    顾砚龄闻言点了点头,怀珠本就是个谨慎聪明的人,想必她的哥哥也不会差,再者萧译都这般放心,她又哪里会不安心。

    “今日你可带他了?你将他夸的这般好,连我都有些好奇了。”

    顾砚龄微微侧眸,却见萧译摇了摇头道:“奉县那件事尚有些奇怪之处,他未与我一并回京,如今尚还留在那儿,待他回来之时,想必事情也就有个眉目了。”

    听到萧译此话的同时,顾砚龄眸中微微一划,低而出声道:“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微微沉默下,萧译的眸中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严肃。

    “那采石场几乎雇的都是壮年男子,白日里皆在那开山挖掘,到了夜里除了值守的那些看工,便没有人了,我曾让人在通往附近村落的路上等候,却并未发现有一个人经过,而采石场内所置的临时栖身之处我算了算,并不够那么多雇来的人住,那么多的人,一到夜里好像凭空蒸发了。”

    说到最后,萧译的语气深沉而耐人寻味,屋内再一次陷入宁静,萧译没有再往下说,此刻的顾砚龄心下也渐渐了然,一双漂亮的眸子平静而从容的对上萧译,语气轻而极缓。

    “所以你们要查出,那么多壮年的做工者都去了哪里。”

    萧译默然点头,顾砚龄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丝帕上的绣花,好像,一个前世她不曾知道的内幕轻轻被萧译掀开了一个小缝儿,哪怕只这一个小缝儿,也足以让他们从中窥探出幕后那个深而黑暗的漩涡,一旦揭开,只怕又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雨,引得人人自危。

    王子也好,庶民也罢,在谋逆这两个字面前,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人人都避之不及。

    建恒帝生性多疑,平生最恨,最怕的莫过于谋权篡位。

    似乎,一场暴风雨已经渐渐裹挟而来了。

    “若真如我们所想的那般,或许——”

    少女眸中浮过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狡黠之意,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沉吟下,探手从笔架上取过狼毫,轻轻蘸了蘸墨,向下倾了倾身子,眸中一深,几乎是行云流水间,案上的宣纸上便磅礴而大气的写着一个“郭”字。

    早已站起身来的萧译低眸看下去,眼角渐渐浮起细微的笑意,从纸上那个腕力颇深的字中,便能让人感受到少女凛冽的果决,好像无数让人不寒而栗的刀剑透过薄薄的一层纸,直直袭来,拂发而过,快而淋漓的几乎能断下几根青丝。

    少女悠然的把玩着手中的狼毫,转头再看向身旁的萧译时,眸中已是柔和如初,与这纸上的气质,判若两人。

    萧译陡然轻笑,顾砚龄顿觉莫名,不由脱口道:“你笑什么?”

    话音刚落,便觉得手中陡然一空,低头间,狼毫已被抽出,萧译几乎不假思索的执笔在“郭”后又添了慎仪二字。

    轻微的碰撞声中,萧译从容而平静的将狼毫搁于笔架上,顾砚龄将白纸拾起,脑海中微微沉吟,便想出什么来。

    郭慎仪,同是当今慈宁宫郭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事实上,一棵再好的枣树,也能生出裂枣来,郭慎宗虽好敛财,却能手握雄兵打下胜仗,在军中立下不小的威望。而郭慎仪同样喜财,却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平日里没少找郭太后伸手。

    因着郭太后一向宠着这幼弟,虽是语中责备,却也出手大方,慈宁宫里但凡是再好的东西,只要被这幼弟相中了,便毫不犹豫地赏赐下去。就连府中一个颇受郭慎仪喜欢的宠姬,都是其在慈宁宫请安时对上了郭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女,死皮赖脸央求着纳为了姬妾。

    郭慎仪,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着手之处。

    “看来,你我本就想到一处去了。”

    萧译闻言笑着道:“妻唱,为夫不敢不随。”

    顾砚龄闻言不由失笑,萧译眸中也浮过一丝温柔,随即渐渐正了正色道:“郭慎仪府中有个管家名郑光,颇受其信任,他名下的产业多由那郑光打理,倒也得了不少的利,只要郑光觉得那采石场是个得利的好地方,郭慎仪必会放手让郑光将钱投进去。”

    顾砚龄闻言唇角勾起,的确,郭慎仪碌碌无为,只晓得斗鸡走狗,串青楼巷,哪里会懂得生意上的弯弯绕绕,这样的事,他的确做得来。

    “既然你都有所思虑,我便不必再想了。”

    说着顾砚龄转身对着萧译道:“这么久,想必四婶与澜姐儿那边也选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去寻她们,一同回府了。”

    虽是定了亲,却还是该有所顾忌,不能失了礼数。

    萧译温和地抬手替少女将鬓边落下的发丝轻轻拢至耳后,有些无奈道:“这一别,又不知多久才能得见,春寒料峭,衣物也要记得增添,莫染了风寒。”

    顾砚龄唇角柔和地扬起,随即点了点头。

    “你也是。”

    待萧译微微点颌,顾砚龄这才转而朝外走,萧译送至门口处,便目送着醅碧侍奉着顾砚龄沿着栏杆下了楼,当他负手立在窗下时,顾砚龄已由醅碧扶着上了马车,掀帘时,少女微微一顿,几不可察地抬头,萧译唇角温然,看到少女浅浅一笑,下一刻车帘落下,那一抹裙影已然不见。

    如今他才算知道,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思念为何物了。

    萧译平静地立在那,看着缓缓离去的马车,直至走出他的视线之外,才淡然开口道:“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