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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绵绵情意,哪辩君孰予(4)(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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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再走到养心殿,皇上已经回来了,刚来换下朝服,见我进来,便走过来揽过我的腰,笑颜道:“娘子方才是去哪儿了?”

    我一怔,完全不知所措道:“皇……皇上……”

    他已抚住我的唇,在我耳畔轻轻道道:“叫郎君。”

    “郎……郎君……”我有些别扭地说出这两个字。并不是因为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的,而是因为他,身为九五之尊的皇上,即使是皇后娘娘,也不可能直接唤他郎君的,更何况刚刚我还被他唤作娘子?

    遣去了周围的下人,我与皇上四手交握说了好一会话,我忽地侧头,正好瞥见一旁的铜镜映出我的半张脸来,我又想起了方才皇后对我说的话,不禁问道:“如果有一天臣妾老了,皇上还会如此待臣妾吗?”

    皇上一脸讶异:“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我垂目而道:“人皆言,‘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当有一天臣妾的容颜不再,皇上您会离开臣妾吗?”

    “怎么会?”皇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从我额头抚下脸颊,走至颈侧再上移,缓缓地移到了下巴,随后他将我搂入怀中,“‘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将我们分开了!”

    我仰起头看他,竟似小孩般撒娇:“皇上可是一言九鼎,说了可就不许反悔了。”

    “不是皇上,是郎君。”说着,就在我的额头间留下了轻浅的一吻。

    随皇上用过了午膳,皇上说要与几个重要的大臣商讨国之要事后,就匆匆离去了,我百无聊赖,便独自一人去了御花园游园。想到我自从进宫来,先是在月出苑,没多久就被调到了章乾宫,然后就几乎一直呆在章乾宫里,这御花园还真没来过几次。我贪这一时新鲜,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穿过一段回廊,又走过一座小石板桥,再赏过不知道几个园子,眼见时间不早了正欲离开,忽闻旁侧的树丛后边有些微人语声。我隔着树叶间的缝隙看去,只见有一石桌,石桌周围有几个石凳,其上坐着三四个宫嫔,正絮絮而谈。我一时好奇,便躲在后边侧耳倾听。

    “像,太像了!想不到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就是啊,上次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我都以为是鬼魂来了呢,可吓我一大跳。”

    “之前是莲妃,如今又来了个荷妃,这一荷一莲的,还真有趣儿呐!”

    “哼!她不就是靠着那张上位的吗?若是我有她那张脸,如今不只是荷妃,皇贵妃我都做得起。”

    “呵,你这是喝醋了吧!这事呢,也就只能由天,谁让你没长出她那张脸来。”

    再多的,我已没有听下去了,我只觉内心有千万条蛛丝缠绕在一起,格外地纷乱

    *

    今日是七夕佳节,据说是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不用说便知道,今夜宫里又是一片热闹非凡。

    在章乾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去御花园玩儿了,据说皇后娘娘在御花园办了千灯会,一千盏灯,每盏灯上都有灯谜,所有人都能参加,答对者有重赏。

    望着她们起劲的样子,我却无奈地摇摇头。

    从我进宫一路走到现在,扫撒宫女,昭训,代诏女官,荷妃;接近皇上,十七年前昭元皇后的宫案,刘煜泽的叙述,师傅让我给皇上下毒的指令。所有的事物就如一团乱麻绞在我心头,理不清,道不明。

    烛台上的红烛即将燃尽,我正起身去寻另一根点起来,却听养心殿的大门“砰”地一声被人踢开了。我扭头望去,竟然是皇上。此时的他衣着凌乱,发髻松散,一手拿着酒壶狂饮,一步三晃地走进来:“婉莲……婉莲……”

    “皇上您慢点啊,小心啊,仔细别摔着!”一旁的小喜子胆战心惊道。

    我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只得上前扶住他道:“皇上您喝多了。”

    “不……不……朕还没醉……没醉……”

    我一边吩咐小喜子去准备醒酒汤,一边扶皇上到龙榻前躺下。

    陡然一个瞬间,皇上抬眼望见我,黯淡的双眸突然变得明亮:“婉莲,是你吗?”

    还未待我听清他的话,他已抱过我,覆身滚于床榻上:“婉莲,你终于回来了,婉莲……”

    明黄色的帐子忽地垂落而下,帐外的灯烛影影绰绰,隔着这明黄帐子仍可见其跃动闪耀的光华。仰身躺在錾金盘龙大床上,头顶是绣有九龙纹的帐子,旁侧的盘龙案头四方香炉中还焚着香,浓郁的龙诞香香气侵透进来,让人心身酥软。

    “婉莲……这次回来了……就不要离开……好不好………好不好……”皇上呢喃地念着,“婉莲……婉莲……婉莲……”

    婉莲……莲……莲妃!

    突然想起之前在御花园听见的那些宫嫔的对话,接着又想起了皇上告诉过我的他曾经最爱的女子,我先是怔然,而后心底霎时一个惊颤,再而后我的泪便流了下来,顺势流进我的发丝间,无声无息。

    “婉莲,婉莲!”他还在唤着,悲怆之情涌来,我嘴唇紧抿,用力地抓住了身侧的床单,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原以为他在意的人是我,哪怕只是像对待普通宫嫔一星一点的怜惜都好,却不想他的所有温柔与缱绻都只是在给另一个人,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人,而从未予我分毫。

    说到底,由头到尾,我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一个可笑的替身,一场可笑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