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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相敬如冰,心结累累生(4)(你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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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月前。章乾宫。御书房。

    鲜血还在漫延,从刘煜泽腹上的伤口泉涌而出,夺目的红染上我朱色的凤衣,究竟是鲜血染红了凤衣,还是凤衣映红了鲜血?

    铜漏似乎已经干涸,现在连滴水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整个大殿里森寂静无声,我久久地抱着煜泽,就如一樽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就连时间也仿佛随之定格。感觉到煜泽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得冰凉,我更紧地搂住了他,只想用自己的体温留住他尚存的最后一丝暖意,哪怕只是徒劳无功。泪水溢出眼眶,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怎么止也止不住。

    曾以为,两月抵死缠绵,只不过是一场你需我求的交易,却不想等到了最终生离死别之际,内心依然无法逃过那些颤然的留恋。

    想起他曾猛然扯过我的手迫使我挨近他,与他四目相对,狡黠地笑道:“做朕的皇后!”

    想起他曾霸道而狂傲道:“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要你彻彻底底成为我的人,不只是人,还有心。”而后一阵狂笑,声音回荡于两侧朱红的宫墙间,被无限地放大,最后涌入我耳中,震得我耳膜隆隆作响。

    想起他曾在我坠楼受伤后照顾我,亲自为我熬粥,又亲自喂我,他眼底温柔怜惜的目光,一反往日的暴戾狂傲。

    想起他曾一把将我拉入怀里,让我的脸贴在他胸膛上,低头在我耳畔轻语道:“何止有这些,娘子的好,为夫想数都数不过来呢!”

    想起他曾近我的身,抓紧了我的手逼迫我唤他“煜泽”,我犹豫,抵抗,最终强一绕舌才将这两个字完整而清晰地喊了出来,他闻罢嘴角微弯,竟然笑了起来,原本冷如寒冰的眼眸忽地绽放出些许喜悦的光彩。

    而今,煜泽,煜泽!无论我再如何唤你,你都再不会睁开眼看我一眼,再不会邪魅地对着我笑,再不会趁我不注意时霸道而温柔地将我拉入你怀中,就如同我现在这样紧紧地拥着你。

    不知不觉,泪流干了,抽泣也渐渐止息,我仍怔怔地抱着刘煜泽,未料仅片刻之余,却已是生死两茫茫。

    还在我失神之际,门口突然涌入了一群侍卫,只听为首的小喜子高声道:“皇上口谕,定曦王大逆不道,谋逆篡位,天地不容,今着其鞭尸一千,悬挂于城门示众三日,钦此。”小喜子刚念完,在旁的一群侍卫即刻上来将刘煜泽从我怀里拖出。

    “不!煜泽!”我拼死地追去,却只抓住他的一只手,渐渐地就连他的手也慢慢被抽离,只留下他指尖的一点冰凉,还有双手已经干涸了的黑红。

    我追到御书房门外,突然入目的竟是煜倾的一身明黄,背对着我仰望前方的宫宇重重。

    “为什么?”我几近咆哮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待煜……定曦王?”

    “不就是‘煜泽’二字吗?皇后怎么不叫了?”煜倾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定曦王谋反篡位,若论其罪早该当诛,而今朕追朔其过,亦未失仁君之道。”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哥!”

    “哥哥?”煜倾又是一声冷哼,“但他可曾真正把朕当成他弟弟?”

    我又近前几步:“至少他曾放过你一命,不是吗?”

    “好,撇去其它,我只问你一句”僵持良久,煜倾突然转过身来,与我四目相对,“你究竟我是我的人,还是他?”

    “我……”我突然语塞,原本清晰的答案仿佛刹时间被蒙了尘,我竟一下子分不清自己的心。

    到底是,君君为宠,爱恨难分。

    “你犹豫了,对吗?”煜倾表面上依然冷笑着,眼底却透出一层薄薄的灰翳,稍纵即逝,“你心里终是有他。”

    我哑然,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他则一声轻笑,拂袖大步离去。

    我没有流泪。

    然而平静无波的面色,终抵不过心底如涛浪般的翻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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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中,一灯如豆恍恍而明,伴正殿传来的丝竹管弦之音,一煌一暗,一喧一寂,一边是奢靡繁华的筵宴,另一边是孤清深静的冷然。

    “娘娘。”思绪飘得远了,直到清吟走进来唤我,我回过神。只见清吟端了个托盘来其上是一碗米饭和几碟小菜,“当着皇上的面再传膳实是不妥,小厨房里的存备又不多,只勉强做得这几样小菜,委屈娘娘了。”

    “没关系。”我淡淡道,就连心底不知何时开始也变得淡淡的,曾经的雪虐风饕已化作一缕拂过无痕的微风。我随意扒了几口饭,又夹了些菜,默默良久问清吟,“你说这宫里究竟还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子呢?”

    “娘娘提这个是……”想必是从未听我此言,清吟稍愣了一愣,“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就算没有三千,也总有千八百吧!”

    “嗯。”我轻轻应了,又道,“传本宫谕令,明日辰时让宫内所有未满二十岁的宫女都来慕莲宫前觐见。”

    清吟惊讶得差点跌了手中的托盘:“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我却不语,低头继续食着桌上的饭菜,待一餐饭毕,正殿的乐声不觉中也已经停了。

    未几,只见尚香小跑着过来,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姐,皇上和凤贵妃走了。”

    我淡淡应了一声,忽觉殿内浊气难散,便起身走去推开一侧的窗子。晚风携着冰凉的雨丝扑面,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小雨,就着月光可见花圃里临近凋零的蓝色鸢尾随风而摆,每一朵都是那般易落易逝,一如宿命中无可转圜的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