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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廿一回 灾后防疫全动员 西安府中显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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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十日, 凤翔府内有太子朱佑樘坐镇,外有神武山庄数百名武林高手协助维持治安, 之前横行周边的盗匪贼寇也销声匿迹, 再加上奉泽庄五百石粮食补充的基础,凤翔、汉中、庆阳、平凉四府顺利迎来了朝廷送来的大笔赈灾米粮, 灾情得到了有效缓解。

    同时, 在敛风楼的高效送信机制的加持下, 钦差杜安的两封奏折在三日后就送到了京城皇帝的案头, 据怀恩传回消息说, 当时皇帝龙颜大怒, 立即下令将管仲文、管仲武和梁芳同时处死, 可万贵妃恰巧闻讯而至, 不知在皇帝耳边嘀咕了些什么,皇上又改了主意,管仲文、管仲武兄弟由杜安主持就地正法, 而梁芳则需押解回京再做处罚。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郝瑟等人正在帮忙发放赈灾米粮,朱佑樘在府衙接了圣旨,不发一言, 半晌, 才给出命令,三日之后,在菜市场将管氏兄弟斩首示众,梁芳则随颁旨太监押解回京。

    据说, 在管仲文、管仲武二人斩首的那一日,凤翔府内是万人空巷,摩肩擦踵,全城百姓将囚车困在街中,砸石扔土,骂声震天,口水吐沫几乎将囚车淹没。待二人被拉上刑场,这两位原本叱咤一方时的管家兄弟,已是鼻青脸肿,落牙喷血,只剩了一口气。

    午时三刻,钦差大人杜安主持斩刑,扔出令签,刽子手挥下砍刀,二人头落毙命。

    这一日两个人头落地之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喜降甘霖,竟是将盘桓陕西数月的旱灾给解了。

    有人说,这是上天见到坏人正法,方才降下甘露拯救众生,有人说,这是上天示警,更有人说,这是天子殿下仁德,感动天地。

    不过,这些百姓传言对于朱佑樘和郝瑟等人来说,并无关紧要,此时大家担心的是更为头疼的另一件事。

    *

    “旱灾之后,死尸无数,此时突降大雨,尸体腐气随着雨水渗入土壤,形成病疫漫流四方,最易形成瘟疫。”

    府衙大堂之内,南烛指着凤翔府四周的地形图,定声道。

    “大灾之后定有大疫,此事万万不可大意。”朱佑樘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昊申:“太子殿下莫急,昊某已经将南烛神医的驱疫散分发给全城百姓,定可抵抗疫病。”

    舒珞:“舒某也令敛风楼的耳探将疫疾散送到了庆阳、平凉、汉中四府以及周围村县。”

    文京墨:“南烛的驱疫散仅是提高抵御疾病抗力,但此时最关键的还是要尽快焚烧掩埋尸体,从源头斩断疫病。”

    朱佑樘点头。

    “尸某去周边看过,桃西村、井华村、茶甘村、苦藕村、天台村、杏连村,这六村中的尸体处理情况最糟,需立即焚烧掩埋。”尸天清指着地图上凤翔府周边几处村子道。

    朱佑樘点头,看向一旁的杜安:“杜大人,交给你了。”

    “是,谨遵太子之命。”杜安抱拳领命,匆匆奔出府衙大吼,“来人,随我走!”

    “流曦,你跟着去看看。”文京墨低声道,“莫要让他偷懒。”

    流曦颔首,身形一闪消失。

    众人目光再次回到地图之上。

    “此次旱情最为严重的为凤翔、汉中、平凉、庆阳四府,但具最新探子回报,西安府周围六县也有死人,单凭我们此时的人力,怕是有心无力……”文京墨蹙眉。

    “西安府乃是霜泉山庄的地盘,可以请霜泉山庄相助。”昊申指着地图道。

    “原来西安府是小月的家啊,小月没事吧?”郝瑟忙问道。

    “西安府灾情并不重,霜泉山庄处置还算妥当。”

    “那就好……”郝瑟长吁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此时尚未发现疫情,只要我们预防得当,定能——”

    “报——”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冲了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城南郊的小河涨水了——”

    “有水是好事啊,慌什么?”文京墨提声道。

    “河、河水中,发、发现了四具尸体!”士兵叫道,“很、很奇怪!”

    众人神色一变,同时站起了身。

    朱佑樘:“去看看!”

    *

    凤翔府城外,南郊。

    乌云遮天,荒草漫布,枯树嶙峋,一条小河泛着泥浆滚滚流下,河边,横躺着四具尸身。

    河滩外围,衙役护卫围城人墙,墙内郝瑟、尸天清、朱佑樘、文京墨、昊申等人站立一圈,南烛蹲身细细查验尸身,宛莲心一旁协助。

    这四具尸体,皆是男子,头发银白,年纪起码在六十岁上下,衣衫褴褛,很像是乞丐,身体都泡的肿胀腐烂,甚至连原本的身材和样貌都无法辨出,但死状却是非常统一。

    每个人,都是表情狰狞,双眼暴突,口齿大张,仿若有无尽的惊恐要从眼中爆出、有无边的痛苦要从口中喊出一般。

    郝瑟眼皮一抖,无端端打了个寒战。

    良久,南烛起身,摘下手套,眉头紧蹙。

    “南烛兄,如何?”朱佑樘急声问道。

    “这些人死了应该有十天以上,肺中并无积水泥沙,应是死后方才入水。”南烛道。

    “也就是有人在河中抛尸?”郝瑟道,“死因是什么?”

    南烛眉头皱成一个疙瘩:“身有溃烂,隐含臭味,看起来很像是——”

    “瘟疫?!”郝瑟提声。

    南烛摇了摇头:“尸体腐烂的太厉害,到底是不是瘟疫,尚无法断言,若是有更新鲜的尸体……”

    “南烛公子,你看这个!”宛莲心从尸体紧攥手中抽出一根黑黝黝的穗子。

    “这是何物?”南烛蹙眉。

    “这个穗子顶端的花纹我见过,上次小月送给我的荷包穗子就长这样!”郝瑟惊呼。

    “这是霜泉山庄的信物,莫不是这些人是从西安府来的?”昊申一惊。

    众人面色同时一变。

    “舒某这就派人去查!”舒珞身形一闪,迅速消失。

    “立即焚烧尸体,骨灰埋入地下!”南烛冷声道。

    “好!”昊申立即带人全副武装处理尸体。

    “通知城内百姓,暂时不可饮用河水,改用井水。”文京墨迅速边走边给出命令。

    “是,文公子!”一众衙役飞速奔出。

    “莲心,随我回去再做些驱疫散。”南烛抬脚就走。

    “我也一起。”朱佑樘急急追了过去。

    一时间,河边便只剩了郝瑟和尸天清两个人。

    郝瑟双眼微眯,细细打量着四周,只觉眼皮突突乱跳,一种莫名的心慌若百蚁钻心,一寸寸侵蚀着心脏。

    “阿瑟?”尸天清看着郝瑟苍白面色,轻声问道,“怎么了?”

    郝瑟呼出一口气,右手轻轻拽住了尸天清的袖口。

    “尸兄,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尸天清眉头紧蹙,顿了顿,转过手腕,用掌心轻轻罩住了郝瑟冰凉的指尖。

    “阿瑟放心,万事有天清在。”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令郝瑟心中的窒闷渐渐削弱。

    “嗯,有尸兄在,万事无忧。”

    *

    西安府府衙花厅内,知府谢尚典瘫在太师椅里,桌上堆着一卷验尸名册,面色惨白看着眼前二人,颤声问道:

    “不会真的是瘟疫吧——”

    花厅左侧之人,雪色锦衣,头发花白,精神健硕,腰悬长剑,年过五十,剑眉方脸,乃是霜泉山庄庄主萧炼;右侧之人,身着雪缎百褶裙,耳挂滴水珍珠铛,眉目清冷,十七八岁,容貌绝色,正是霜泉山庄大小姐萧晨月。

    萧炼:“十日之内,死了十八人,个个尸体肿胀,面容不辨,的确十分可疑。”

    萧晨月:“验尸的仵作说,此种症状,的确很像瘟疫。”

    “天哪,我谢尚典好容易从乐安县令升为西安知府,怎么刚一上任就遇上这种倒霉事啊……”谢尚典抱着脑袋哀嚎。

    “谢大人,此时并非颓然之时,我们还是速速将疫情上报朝廷,另外,凤翔府中有太子殿下坐镇,我们不如——”

    萧炼一句话未说完,就见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冲了进来,大叫:“大人不好了,城西柳阴巷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嗷!”谢尚典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快把大人抬回房里!”一旁的师爷连连大叫。

    众衙役一拥而上,抬脚的抬脚,掐人中的掐人中,立时整个府衙鸡飞狗跳。

    萧炼掐了掐眉头,萧晨月叹了口气,起身抱拳:“爹,女儿去看看。”

    “小心些,南烛神医的驱疫散服上了吗?”

    “已经服过了,爹爹放心,女儿省的。”

    “好,去吧。”

    “是。”

    萧晨月辞别父亲,快步走出府衙,飞身上马,扬鞭驰马一路穿城而过。

    街道之上,除了零星几个百姓形色匆匆走过,各家各户皆是门窗紧闭,无人外出,竟是比之前旱灾最重之时还要萧条几分。

    萧晨月眉头深锁,催马前行,马蹄扬尘掠风,不消片刻,就到了城西的柳阴巷之外。一堆衙役面色苍白守在巷口,一看到萧晨月,就如救世主了一般,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

    “萧大小姐,您可算来了!”

    “都等着您拿主意呢!”

    “仵作可到了?”萧晨月翻身下马问道。

    “刘仵作到是到了,可是——”衙役干笑,向两侧一让,“萧大小姐,您还是自己看吧。”

    萧晨月快步走入小巷定眼一看,不禁一愣。

    巷子深处,一具腐烂肿胀的尸体躺在地上,尸体两侧,两个人对峙而立,四目激火。

    其中一人,消瘦苍老,正是府衙的刘仵作,而另一人,身形高瘦,脊背微微岣嵝,脸上带着一张厚厚的面巾,双眼凹陷奇大,但发丝黑亮,俨然是一位十分年轻的男子。

    此时,二人正隔着尸体扯着嗓门对嚷。

    刘仵作:“此人刚死半日,身体肌肤已然腐烂,这般怪异的尸体,显然就是瘟疫!”

    男子:“尸体尚未解刨,死亡时辰和死因皆未确定,你如何能确定此人刚死了半日,你又如何能确定此人是死于瘟疫?!”

    “此人身体尚未僵硬,说明死了不足六个时辰!”

    “尸体未僵,并不代表死了不足六个时辰,我起码能说出六种原因可以推迟尸身僵硬。”

    “你、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我刘仵作验尸数十年,见过的尸体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刘仵作跳脚。

    “验过的尸体多,不代表你就是对的——”那男子微微直起身体,扬起下巴。

    “你你你,气煞我也!”刘仵作吹胡子瞪眼。

    萧晨月长叹一口气,两步上前,抱拳:“刘仵作。”

    “萧大小姐,您来的正好,你评个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竟然口出狂言!”刘仵作一指对面的男子。

    萧晨月转头,看向男子:“不知阁下是——”

    那年轻男子,定定看着萧晨月,双眼瞪得溜圆,好似呆住了,面巾上露出的脸皮开始泛出红晕。

    “咳,请问阁下是——”萧晨月提声。

    “啊、啊,那个——在下是、是个画师,云游至此……那个……”男子慌乱垂下脑袋,结结巴巴道。

    “画师?!你一个画师在这打肿脸充胖子!”刘仵作大怒。

    “在下还未说完,”男子连连抱拳,“在下主业画师,副业是仵作。”

    “狗屁,我从来没听说仵作还有副业的!”刘仵作大叫,“萧大小姐,此人定是个骗子!”

    “画师……仵作……”萧晨月口中喃喃,细细将眼前的男子扫了一圈,眸光猝然大盛,抱拳提声:“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抓了抓脑袋,拉下蒙面巾,露出一张肤黄肌瘦、其貌不扬的面容,腼腆抱拳:“在下,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