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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楼问:“发现什么了?”阿诚疑惑地道:“没,没什么。”明堂专心致志地打着台球,明楼和阿诚走进来,阿诚顺手关紧房门。“大哥。”明楼叫道。明堂道:“来了。”他收起球杆,走过来对明楼道,“坐。”他拿了三个酒杯,坐到沙发上,给明楼、阿诚各自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阿诚,你也坐。”阿诚坐在两人对面。“我跟你们说,明家香的股票涨疯了,嘿嘿,最近,大哥在股市赚了一大笔,我想跟你商量,要不要合资做……”明堂眉飞色舞道。明楼截住明堂的话:“大哥,我和阿诚有了很大的麻烦,说得准确一点,有可能活不过明天。”明堂笑起来:“开什么玩笑……”话音未落,再看到两人阴郁的表情,感觉到明楼说的是真话,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嚷嚷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当汉奸呢?对吧?我就知道这里面有文章。你说你……”“我需要得到大哥的帮助。”“帮助?怎么帮?我可是一守法良民,我不参与……”明楼道:“我知道这件事您肯定不愿意做,但是,我们没时间了。”明堂不接话。

    明楼开始自说自话:“现在是晚上十点,明天凌晨五点,你假扮阿诚去乔家路见一个日本女人,她会拿一盘磁带跟你做交易,你把准备好的一箱钱拿给她,从她手上拿回磁带,交易就成功了。”明堂睁着一双大眼睛,来来回回盯着明楼和阿诚。“交易的时候,阿诚会负责您的绝对安全。也许会遭遇袭击,也许会交火,也许会有一次小规模枪战。不过,您放心,我们只要您在特定时间出现在指定地点,您的任务就圆满完成。”明楼不疾不徐道,“我需要您,为我们冒险走一趟。”明堂尖叫一声:“走一趟?也许遭遇袭击,也许会交火,也许会有一次小规模枪战?枪战啊,打死我一枪就够了。我凭什么给你干?我不会凭感情就来执行你的决定,我还有老婆、孩子、弟弟、妹妹要养啊,明长官。”明楼不说话,明堂顿觉心里堵得慌:“我,守法良民,我待在法租界,归法国人管。我依靠的是家族企业。”“家族企业也是民族工业。”明堂被明楼堵住话,气不顺地道:“第一,啊,我说第一,我不是你的兵;第二,我不是当兵的;第三,我不是当兵的,我就算当了兵,也不是你的兵,你的明白?”明楼一字一顿地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明堂不说话了。“大哥,我们现在需要您。明家需要您,国家需要您。”明堂实在是没办法了,老老实实坐下来,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你给多少钱?”明楼摇头。“没钱谁替你卖命?”“拿钱才替我卖命的,我信不过。”“你可算准了。”“精打细算。”“不给钱,我会去?”两人在一边“讨价还价”的同时,阿诚已经开始检查枪械。明楼坚定道:“不给钱,您会去!”明堂瞪着他,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你这自命不凡的混蛋!”“大哥,我不勉强您。您要不愿意干,您就马上离开。”明堂有点气急败坏:“你混蛋!如果因为我贪生怕死,坐视不管,而让你或者阿诚丢了命,我……我他……我混蛋!”说着,阿诚把枪递到明堂面前,喊了声:“大哥。”明堂一边接过阿诚递来的手枪,一边呛着明楼:“我告诉你,姓明的,不,明先生,明长官,明楼!我要死了,你负全责!”明楼站起身,对着明堂就是一鞠躬:“谢谢大哥。”为了平息明堂的怒气,还要再鞠躬,明堂见状心里更是堵得慌,立刻摆手阻止道:“行了。我还没死呢。”阿诚对明堂道:“大哥放心,有我在,一定没事。”明堂问:“明台在哪?”明楼道:“在人间。”明台把邮车停在黎叔面前,黎叔上车,关上车门,道:“计划有变。”明台问:“行动推迟了?”“提前了。”明台发动汽车,黎叔继续道:“日本特高课发现你还活着。”黎叔的这句话顿时让明台心里一震,一个不小心来了一个急转弯。“别急,稳住了。”明台稍稍稳定了些,说道:“我大哥危险……”“‘眼镜蛇’制订了一套新的‘越轨’方案。76号的特务明天早上会在火车站扣押你的大姐,逼你现身。”“大姐?”明台看向黎叔,“我大姐绝不能有事!”“我们得让76号的特务看到你,但是又找不着你。”“啊?你等等,让我把脑子理理清楚。看到我,逮不着我,是吧?”黎叔答:“是。”“火车站练长跑?”“没那么糟,我们有四条腿的邮车替你跑。”明台瞬间就懂了,恍悟道:“声东击西。”“消灭‘孤狼’,解决冈田。”“明天火车站的安全检查会全面升级,我怎么进去?”“现在就进去。”“现在?”黎叔道:“我们的邮车可以走送邮件的专用通道进入火车站,由于不同时段的戒严,总会有些列车员和邮车员借宿在转角的停车场。”明台道:“我。”“我陪你。”明台微笑。

    梁仲春正在处理文件,朱徽茵敲门进来,走到办公桌前,恭敬地叫道:“梁主任。”梁仲春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问道:“有事吗?”“今天晚上刚接到的特高课临时通知,命令我们在明天上午派一组行动队员到上海火车站围捕‘毒蝎’。”梁仲春像被针扎了一下:“‘毒蝎’?搞什么?明台不是已经被执行枪决了吗?”他看着朱徽茵,朱徽茵看着他,二人默默对视了一下。梁仲春道:“冈田芳政这是要拿我问罪!”“是替罪羊。”梁仲春喃喃道:“我可不是汪曼春。”“还有一件很蹊跷的事情,我要向您汇报。”说着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梁仲春。梁仲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再看报告,心头火气上升,“啪”地一声拍在办公桌上。朱徽茵进言:“这个‘孤狼’,明天将以76号情报处处长的身份,指挥我们的行动队。卑职觉得冈田课长的这个临时任命来得过于草率,就暗查了一下这个‘孤狼’的身份,这个所谓的‘孤狼’,其实就是汪处生前用过的一个小眼线,她是明家的一个用人,叫桂姨,素无建树,无功无德,她凭什么跟您平起平坐?”梁仲春问:“明长官知道吗?”“这是针对他明家的‘肃清’行动,特高课怎么能让明长官知道?”“也就是说,明楼这棵大树要倒了?”梁仲春陷入沉思。朱徽茵道:“错。梁主任,不是明长官要垮台了,而是冈田芳政要垮台了,他在临死之际想拉明长官做垫背的。当然,还有您。”接着又拿出一份监听报告。“冈田芳政已经被撤职了?难怪。”梁仲春看过报告后,讶异道。“冈田已是明日黄花,可是,明长官春秋正盛……”她言下之意,让梁仲春顿时明白了。梁仲春道:“现在正是向明长官表忠心的时候。”朱徽茵点点头。“通知司机,准备一下,我去一趟政府办公厅。”“我先给值班室打个电话,问一下明长官的具体位置。如果明长官不在,我会告诉值班秘书,您会在明长官的办公室等候,今天无论如何要见到他。”梁仲春道:“好的,你去办。”朱徽茵刚要离开,梁仲春叫住她,“朱徽茵。”朱徽茵回眸。

    “干得好。”

    朱徽茵淡淡地嘴角上扬,仿佛是会心一笑。阿诚在海军俱乐部接到朱徽茵的电话后,对明楼耳语几句,明楼点点头没说话。明堂站在镜前穿上阿诚的海军制服,明楼走过来替他抻了抻衣襟,问道:“杀过人吗?”“打过猎。”“打过兔子?”“打过狼。”明楼道:“那好,一会儿见到日本人,把他们当豺狼打。”“有数。”明堂看着镜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我这守法良民,居然要去杀鬼子。”“战后给你记一功。”“有奖金吗?”明堂穿戴齐整,跟上已走到门口的明楼。“送锦旗,要吗?”明楼站住脚,侧头问道。“要!送幅大点的。”“挂办公室里?”“挂祠堂。”明堂说,“写四个字。”“精忠报国。”“升官发财。”明楼无言以对,明堂看着他,一副“那意思哪点不对”的神情。明楼妥协道:“好吧,升官发财。”阿诚早已站在了门口,正要替二人开门,明楼突然制止,向明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开门。明堂领会其意,看了看明楼又看了看阿诚,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殷勤地把门打开,一躬身,“二位爷,您请。”三人出门。

    海军俱乐部门外,明堂替明楼打开车门,明楼上车前低声说了一句:“大哥保重。”明堂也压低声音回了一句:“你想抱头痛哭吗?滚!”“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再一挥手示意明楼快走。明楼发动汽车,驶离海军俱乐部。

    穿着一身海军上校制服的明堂一转身,叫了辆黄包车:“去霞飞路。”看着明堂走后,阿诚穿着明堂的风衣,戴上墨镜,瞬间蹿出来,坐上明堂的汽车,发动汽车向乔家路方向驶去。

    明台和黎叔猫腰走在铁轨上,靠前方的货车做着掩护。

    黎叔观察了一下环境,对明台道:“这里没有日本人的警戒线,我们明天就在这里动手。”明台向铁轨另一侧的隧道口走去,黎叔问:“你到哪里去?”“熟悉熟悉环境,探探路,我先适应一下我的新工作。”“我跟你一起进去。”“您不用担心。”“担心你是我的责任。”明台心里一震,回头看看他。

    黎叔快步跟上,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隧道口。隧道里面光线暗淡,明台拿出手电筒,一束亮光平铺在路上。突然,一辆小型货车呼啸而来,昏暗中,黎叔一把抱住明台滚出隧道。

    五节小货车轰隆隆地开走了,像是平地里刮起一阵飓风。“你没事吧?”黎叔的话里充满了关切。明台摇摇头:“没事。”明台心情复杂,想着明楼临行之际吩咐自己的话,最敏感的神经被挤压,叫道:“黎叔。”“嗯?”“能跟我说说您妻子吗?”明台一句话出口,自己都觉得愚蠢透顶,暗骂自己什么不好问,脱口而出就是刨根问底的话。

    “说什么呢?”“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在一次游行集会上认识的。我被警察打了,负了伤,一动也不能动,娟子当时是医学院的学生,她冒着被警察逮捕的危险,救了我。”明台道:“真勇敢。”“是啊,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焦虑的脸,说来也怪,她那样皱着眉目,在我眼里就像仙女下凡。她告诉我她弄不到麻药,我说我能忍着,她就含着泪替我缝合伤口,她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娶她做我的媳妇了。”明台笑道:“听起来很浪漫。”“是很浪漫。”“就像我和锦云一样。”“对,很美好。我有过最美好的家庭生活,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儿子。”他回头看明台,明台的心怦怦乱跳。

    “难忘的一段美好时光。”

    黎叔坦然的态度反而让明台有点自责。明台道:“我印象里有着模糊的记忆,妈妈很美。”语气中略带遗憾。黎叔点头。

    “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大姐和我妈妈很像,她们两个人在我梦里就像一个人。”“是啊,你大姐为了你们明家牺牲得太多了,她现在最挂念的应该就是你了。”“明天大姐也会上车,我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一家人在一起战斗。”黎叔拍拍他,道:“一直都是。”明台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我想通了,我不想给彼此留下遗憾,大战在即……我……”黎叔截住他的话:“别想太多了,大战在即,准备战斗吧。”明台点点头。

    市政府办公厅,走廊上壁灯昏暗,明楼从远处走来。梁仲春看到明楼,立刻上前叫道:“明先生。”“梁先生。”二人握手,并肩前行。乔家路一栋洋楼外,阿诚悄悄地走到门口,打量着。他抬头看了看洋楼天台的位置,又发现了停在洋楼外汽车的牌照,是属于特高课的。阿诚推门而入,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阿诚君,你不觉得你来得太早了吗?”刘秘书面色冷峻道。

    瞬间,阿诚身后闪过三名大汉,拿住了阿诚,卸了他的枪。阿诚道:“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信不过你。”刘秘书一拳打在阿诚的脸上。阿诚倔强地朝刘秘书吐了一口血,笑了笑:“杀夫之仇不报了。”“我大日本皇军的利益至高无上,仇要报,但是,不是现在。只要我拿到了你和明楼是共产党的证据,也就坐实了冈田芳政的失察之罪!他必须对第二战区战局失利负责,他就得切腹自裁!”阿诚苦笑:“原来你两手空空,根本就没有录音带。”“冈田知道,我拿到了录音带对他不利。他利用我来抓你,我就将计就计,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对抓一双。”“一箭双雕。”“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你没录音带,我也没带钱。”刘秘书道:“钱,有人会拿给我的。你和明楼去海军俱乐部找明堂,可不就是筹钱去了吗?实话告诉你,明堂穿了你的衣服,去了霞飞路英国投资洋行襄理的家,拿了一箱金条出来。我是人要抓,钱更要一手抓。”阿诚道:“这么大胃口,冈田知道吗?”刘秘书微微一笑,又给了阿诚一拳,“押下去。”两名日本特务得令,把阿诚押出了房间。

    一名特务对刘秘书道:“现在差不多快五点了。”“到街上去,各就各位。”与此同时,乔家路一个屋顶的天台上,陈秘书脱了风衣,拿起狙击步枪,开始瞄准。乔家路住户窗口,一名特务的狙击步枪对准了大街。瞄准镜上清晰地显示出刘秘书的身影。还有两三家住户的窗口,用窗帘掩饰着枪口。

    走出房间,阿诚一拳砸向一名特务的面门,回手一拳砸飞另一个特务,飞身一脚踩到特务头上,一手拧断特务的脖子,结果了脚下的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