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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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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

    于雪白天的工作是越来越轻松和自由,但她晚上的生活却是越来越精彩和忙碌,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这么美好过,生活从来就没有这样丰富多彩过。

    自从加入到婚恋网站后,于雪的生活得到了彻底的改变,第一次和老乡杨顺想打着婚恋的旗号相识并有过多次肉欲后,杨顺想坦诚地告诉于雪,由于儿子还小,自己离婚是遥遥无期的事,两个人只能以现在这样的方式满足对方。于雪不置可否,就当自己生理需求的性伴侣,而且对方的修养素质和条件都在一般人之上,这对她的心灵和精神也算是一种慰藉。更何况杨顺想风趣幽默、博学多识,身边还有一帮较好的朋友和老乡,晚上一有什么活动都邀请自己参加。所以,于雪一面和杨顺想保持着忽隐忽现的性伴侣关系,一面在网站上不断结识约会那些有眼缘和资料上特别优秀的男人。白天,在美容中心不是和那些家底不菲的孤寂女人谈心聊天,就是在网站上幽灵一样寻找着自己理想中的男人;晚上,不是和杨顺想一帮朋友喝酒打麻将,就是与谈吐不俗出手不凡的绅士男人在酒店肉爱缠绵。她的交际越来越广,朋友也越来越多,她扛着婚恋的大旗在都市的黑夜享受着无与伦比的人世间原始的情爱。她白天周旋于那些孤寂的富婆中间,晚上则生活在不同风格的男人世界里。

    本应严肃、神秘和美好的性爱外衣在时代的夜空下被都市男女毫无顾忌地一件件脱离,变得像一起吃饭喝茶般正常、随意和麻木。他们毫不客气地摆脱了传统的文化、人性、伦理和道德的束缚,尽情地享受着时代带给他们的灿烂阳光和甘甜雨露。

    环境变了,心随思维也就变了;思维变了,观念也就变了;观念变了,习惯也就变了;习惯变了,人生也就变了。

    于雪白天面对的都是家底殷实出手阔绰的富女人,晚上看到的是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成功男人,她的心里背负着巨大的压力,感到很不平衡甚至有些自卑。她从林豆豆那里借了二十五万在市中心供了一套房子,每个月顶着四千多的房贷,虽然几个月前房子租了出去可以以租还贷,缓解了自己大半年的压力,但自己所有的积蓄已经全部押在了那套房子里,这五千块钱的工薪族是永远也不可能站在身边那些女人的行列里。唯一让她高兴的是去年供的房子到现在已经涨了两千一平方米,现在出手便可以赚十几万了。她痛惜自己手上没钱,不能像林豆豆那样身存巨款,否则去年多买几套现在也成了百万富婆了。

    改变经济状况和生活环境是于雪内心深处无人看到的强烈欲望,就如同没人看到她内心那极强的生理需求一样。每当她一个人静坐办公室的时候,她就会想有什么方法或者怎么样去改变目前的处境。

    终于,昨天她想到了一条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完全可行的捷径。

    上午十点,于雪睡醒了,她想起自己是在越秀区三元里一家价钱不高但卫生舒适的全国连锁酒店里。她看看旁边,那个叫卜祥志在大学做教授的斯文小老头儿已经去学校了,她也起床开始洗漱。

    卜祥志是于雪几个月前在网站上认识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大学教授,老家是湖南衡山,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五年前离婚。两个人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了,是于雪在网站上认识的唯一一个见几次面还没有上床的男人。通过几次的见面交流和了解,于雪觉得卜祥志虽然年过五十,却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虽然不能一掷千金腰缠万贯,却是胸存笔墨学富五车;虽然有点婆婆妈妈,却是句句都在理又实在。特别是他对生活对人生有一套自己独到让人折服的见解理论,对事情和事物有较强的缜密逻辑分析和直接的感观判断。于雪没事的时候很喜欢和他缅怀昨天、剖析今天、畅谈明天,虽然年龄大点儿但能从他身上感受并学到很多生活中难以学到的闪光的东西。但让于雪感到不足和不满的是卜祥志既清高又直爽,完全看不起那些口袋有钱腹中无文的高傲富人,无论是谁只要有违常理便会毫不留情地严词指正,不但没有一点浪漫情调而且还精打细算事事计较,不但思想迂腐传统,为人处世还有些呆板固执。不过如果没有其他奢望,过粗茶淡饭的生活,做恩爱夫妻携手夕阳下快意人生,卜祥志还是绝对的理想人选。

    昨天,是于雪和卜祥志第四次见面,由于两个人在咖啡厅聊天到了十二点,于雪回不了美容中心又不想回家,她想看看这个五年没碰过女人思想迂腐的老男人见到赤裸裸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于是于雪主动提出今晚在外面睡。卜祥志想了一下便带着于雪在附近一家既经济又卫生的连锁酒店,两个人在床上第一次有了男女缠绵。于雪觉得这个五年没碰女人的老男人做爱如同他做人一样缠意柔腻,让人回味无穷,虽然传统但很专注,与那些三四十岁直奔主题然后下马便睡的男人有明显的区别,她发现卜祥志是所有与她上床的男人中最体贴最到位最让人缠绵悱恻的男人。

    早上八点,卜祥志准时起床,告诉还在昏睡的于雪,自己九点钟有课先回去了,让于雪九点左右在楼下退了房吃完早餐再回去,上午车多一定注意开车。说得于雪眼睛也不睁开挥挥手让他先走。

    洗漱完走出房门前,于雪看了看房间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上,突然,她看到枕头上那掉落的头发,想起还没吃药,便从包里拿出紧急避孕药赶紧吃了。她知道这大半年头发掉得特别厉害,都是因为经常吃这药引起的,但没办法,还是得吃,因为这些男人把女人脱光后就忘了自己老爸姓什么了,个个像饿疯了的狼。半年前有一次忘了吃药,亲戚迟了十来天没来,惊慌失措的于雪跑到医院一检查,吓得她花容失色,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做的这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事。于雪想了半天,给与自己有染的车管所副所长和税务所所长,还有卫生局的胡科长及工商局的万主任发出一条信息,没想到于雪当时就收到了他们的回复,让于雪发账号过去,说医院所有费用全部承担。于雪感到这些人还算有点人性,但她没有理会,一个人在医院花了两千多块钱休息了整整三个月。

    走出酒店的于雪开车没有回美容中心,而是直接回到了家,她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回过家了,今天要回家拿房子的所有资料,然后把这些资料递交银行,她要从银行贷款买两套房子,觉得现在是购房的大好时机,再晚就会被温州来广州炒房的人全买了。于雪想,要想赚到钱又不担心又不费力这是唯一的捷径。

    回到家的于雪看到母亲于敏兰正在高兴地收拾着东西,看样子是要出远门,父亲张诚实靠在阳台上的竹椅上抽着他的“羊城”烟,斜着眼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老伴儿,好像与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一样。

    母亲于敏兰非常开心地告诉于雪,说公司组织十万元以上的股东去海南为期五天的免费旅游,等会儿就走,整个穗园花园小区共有一百多个老年人,公司租了四台豪华大巴。

    于雪知道,母亲说的公司是将军红公司,小区里的老人们大部分都在这公司有股份。她还知道母亲尝到甜头后把她人生的全部积蓄三十万全放了进去,她曾告诫母亲不要投那么多,但母亲认为月月领取的利息可观,而且人家那么大公司不可能会有什么事。

    父亲张诚实黑着脸,说:“什么免费?都是拿自己的钱玩,给一点甜头是让你们把钱放在他口袋不用担心,你到时看看谁玩得过谁。做人老老实实靠得住,不要贪心,以前的社会是以助人为先,现在的风气是宰人为乐,心里想的东西全是算计人的,有你哭不出来的一天。”

    于敏兰一听,收起脸上的笑容瞪着眼睛盯着张诚实,说:“我拿你的钱玩了吗?怎么着我愿意,绝对不会从你那里拿一毛钱花,不用你操心。你就守着你那点棺材本儿睡觉吧,你老实了一辈子你靠住什么了?”

    眼看着两个人的口水战争又要升级,于雪赶紧从中调和,并让父亲张诚实去做饭,说自己中午在家吃饭。

    张诚实一动不动地仰靠在椅子上,说冰箱里有菜,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做点什么吃,自己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胃口不想吃东西,胃老是隐隐作痛。在小区里的药店买了很多药,没有一种药有效果。说有点奇怪,痛得厉害时喝几杯白酒居然就不痛了。

    于雪觉得好笑,居然有喝酒止胃痛的。在她的心里父亲一直健康着,几十年从来没有去过医院,连伤风感冒都很少有过,偶尔有一两次也不去打针吃药,而是在家蒙头睡上一两天便好了。这次可能是痛得厉害才会去买药吃的,便说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顺便全身检查一下。

    张诚实摇摇头,说不用了,上两个月也痛过几天,过些天就会没事了。现在的医院普通人去不起,没病也会查出一大堆病来。自己不是国家干部,享受不到那免费看病的待遇,还是自己坚持熬过去算了。

    在客厅里收拾东西的于敏兰又瞪了张诚实一眼,张口准备回击他,当她看到躺在椅子上的张诚实时,又觉得他实在有点可怜,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雪不想自己做饭,她自从父亲张诚实来了之后,那么多年从未下过厨房做过一顿饭。她把自己需要的各项证件全部拿好,准备去美容中心吃了饭再去银行那边办事。这时,王艳显得伤心和焦急地走了进来。

    也许是这房子王艳曾经住过,是她的伤心之地,不想走进来引起自己那痛彻心扉的往事回忆,所以几年来,王艳过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于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叫王艳来家里玩她总是以忙和累推辞。现在王艳过来,于雪从她的神态和脸色上看出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心如死灰的王艳一个人平静地享受着自己的孤单和寂寞,默默地生活在这充满各种诱惑、变化无常而又复杂万分的现代都市里,她以苦修行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与世无争地面对着这个没有人情冷暖到处尔虞我诈光怪陆离的社会。陈五平走后,她的生活完全变成了两点一线,市场和家、家和市场,她向往爱情和婚姻的心也彻底死了,不再相信这个世界还可以找到无价的情感和爱情。她拒绝了于雪曾经让她放弃市场菜摊儿去美容中心做财务当白领的高薪邀请,放弃了再找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牵手人生的天真想法,远离了那充满各种诱惑带着面具生活多是多非的环境和舞台。她在心里暗暗想着,只要这市场不拆自己就干到五十岁,到那时就把这边的房子卖掉,拿着这些积蓄回到雍那县城去和两个哥哥及侄儿侄女们一起生活,安度晚年。

    半小时前,就在王艳完成早上的生意准备回家时,她接到了父亲王伟国的电话,说病了一辈子的母亲突然发病,于今天上午九点离开人世了,让她务必今天回家见最后一面,迟了就见不到了,同时让她告诉好朋友张诚实。

    听完电话的王艳跌坐在菜摊儿前一下子蒙了,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母亲已经是两年前了,记得自己要回广州的那天,母亲颤抖地拉着自己的手久久不愿放开,泪水模糊了母亲那浑浊深凹的双眼,说自己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女儿,这辈子最高兴最骄傲的也就是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说自己满足了,哪天去了一定会安然闭上双眼含笑九泉。当时王艳并没多想,认为是母亲多想了。没想到那就是生育自己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与自己女儿的最后诀别,王艳悔痛万分没有留下来多陪母亲几天,愧疚不已没有抽空多回家几趟看看母亲,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王艳对于雪说出了母亲早上离世的噩耗,惊讶的于雪询问着王艳的行程安排和归来日期,有哪些事情需要自己帮着办理。于敏兰则关心地询问着丧事的办理程序和安慰着伤心不已的王艳。

    唯有仰靠在阳台边竹椅上的张诚实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望着深蓝的天空,许久,他用一只手压住突然加痛的胃部,一只手拿起旁边的酒杯,抖动着把杯里的酒一口倒进了嘴里,慢慢地合上眼睛,两滴浊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张诚实知道,自己这辈子唯一一个朋友加兄弟的哥们儿王伟国总算完成了他的责任和义务,他知道,王伟国为了照顾一直病魔缠身的妻子压抑了几十年、憋屈了几十年、劳累了几十年,他的心在为好朋友王伟国欣然和难过。

    四十六

    于雪把当初用五十万从蔡淳佳手上买的现在住的房子的所有资料交给银行,很顺利地从银行拿到了一百一十万贷款,接着在从化和番禺又按揭购买了两套商住房,一套房现在变成了三套房,加上从林豆豆那里借款买的一套,于雪的手上现在有四套商住房了,她心里盘算着,如果按现在的升值价计算,两年后自己完全可以跻身百万富婆的行列。到那时自己也可以把儿子于佳送到贵族学校去了,可以安安心心找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漫步人生路了,可以和那些被老公遗忘的富婆们平起平坐,可以极有尊严昂首挺胸地在她们面前大声说话了。于雪对自己顺利办好房子的事非常满意,她规划和憧憬着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觉得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之路已经铺好了,现在只需静心而快乐地等待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