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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溯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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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你们总结一下。”即使被逼到这种地步,他身上仍然雅致与气度俱在,“现在情况是,你们怀疑我参与了当年的银行盗窃案,杀了silverland上和失窃案有关的人。另外,我是一个极度可怕的性虐变态,虐杀了silverland上的幸存者。之后我把罪名推给苏琪,然后杀了她灭口。”

    分明波澜不惊,却隐隐给人气势全开的压迫。

    一番话说得太完整,囊括了他们对他所有的怀疑,所以他说完后,好半天没人接话,审讯室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莱斯低下眼眸,揉了揉眉毛,洛佩兹则歪头揉着脖子,神色尴尬。

    倒是妮尔很镇定:“S.A.,这是我们的工作。”

    “我知道。”他很大度的样子,带着平平静静的凌厉,“但很可惜你们没有任何证据。Silverland的事没有证据,不然CIA早让我从医院里秘密消失。性幻想案子也没有证据,不然你们就不会费心坐在这里听我打击你们可怜的问讯能力。”

    逻辑分析强大,自信得近乎嚣张。对面三人被他说中,相视无言。

    “我的生物钟计时,进来45分钟了。我只给你们1个小时审讯,接下来你们还能扣留我23小时,但这些时间我交给律师。所以,”他缓缓靠近椅子里,平静地挑衅,“最后15分钟,你们有什么有效的问询方式?”

    他不动声色地张扬起来,面前的人略显措手不及。

    莱斯三人面前放着平板,方便和外边的里德、史密斯还有库珀交流。可到了现在,他们还没发现任何异样。

    言溯始终没有多余的肢体语言,面部表情也冷淡疏离,唇角眉梢、眼珠瞳孔,全无异样。

    毫无破绽,无懈可击。心理素质好得不像话。

    他们早料到审讯一个同行是多么的难,但没料到审讯言溯会困难到这种地步。

    库珀立在玻璃窗外,蹙眉:“里德,他突然不配合了,而且……他在刺激他们。”

    里德不作声,盯着玻璃里的四人,皱眉思索。

    史密斯疑惑:“刚才,审问S.A.的任务是谁分配的?”

    “没有分配,是S.A.申请让他们三个问话的。”库珀说完,隐隐觉得哪儿不对。

    里德拿手机划了几下,审讯室里三人的平板上出来一个提示:“Ai Zhen”

    莱斯继续问:“甄爱是你的学生吗?”

    这下,言溯回答前明显思考了一秒:“不是。”

    “你那天为什么撒谎?”

    “想把她带在身边,一眼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回答相当坦率。

    妮尔补充:“从现场看,她是杀死欧文的最大嫌疑人,你觉得呢?”

    “85%的可能。”

    妮尔微微眯眼,提议:“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只回答是和否,可以吗?”

    言溯考虑一两秒:“可以。”

    话音一落,妮尔不给他任何时间,立刻开始:

    “你认为把欧文和甄爱逼到绝路上的人,是你说的苏琪背后的神秘人吗?”

    “是。”

    “神秘人杀苏琪是为了灭口?”

    “否。”

    “是为了陷害你?”

    “是。”

    “你认为寄黑色照片的是那个神秘人?”

    “是。”

    “甄爱今天穿的白色裙子?”

    “是。”

    “你喜欢白色?”

    “是。”

    “你认为甄爱是那个神秘人的同伙?”

    “否。”

    “神秘人放炸弹是为了消除痕迹?”

    “否。”

    “是为了泄愤?”

    “是。”

    “这张黑色的照片是你寄的?”

    “否。”

    “你知道甄爱在哪里?”

    “否。”

    “甄爱喜欢吃甜食?”

    “是。”

    “你喜欢黑色?”

    “是。”

    “甄爱是你的学生?”

    “否。”

    “她是你的性幻想?”

    “……”言溯盯着她,眼眸幽幽的,一动不动,

    “请回答,她是你的性幻想吗?”

    “我没有幻想过性……”

    被打断。

    “请回答是与否,甄爱是你的性幻想吗?”

    “……”

    “S.A.YAN,回答。”

    “……是。”

    “你和她发生过性关系?”

    “私人问题拒绝……”

    再次被打断。

    “请回答是与否。”

    “……”

    “你和她发生过性关系?”

    “是。”

    “是在性幻想案之后?”

    “是。”

    “你受了性幻想案的影响?”

    “否。”

    “对以前的你来说,和女人发生性关系,是不可想象的?”

    “……是。”

    “她和性幻想的案子有关?”

    “否。”

    “你们今天早上发生性关系了?”

    “……是。”

    “她是你的学生?”

    “否。”

    “你喜欢黄色?”

    “否。”

    “你曾指导过她干什么事吗?”

    “否。”

    “你认为她是性幻想案的杀手?”

    “否。”

    “你认为她是神秘人?”

    “否。”

    “你现在还认为视频中的女性死者是神秘人搜集的一整套性幻想?”

    “是。”

    “你认为甄爱包含在这套性幻想中?”

    “……是。”

    “你很小的时候,你的母亲酗酒?”

    “……”

    “请回答。”

    “……是。”

    “你仇恨女性?”

    “否。”

    “你的继母曾经体罚你?”

    “……是。”

    “这时你的父亲会保护你?”

    “是。”

    “你仇恨女性?”

    “否。”

    “你认为甄爱是那个神秘人的最终性幻想?”

    “……是。”

    “你爱你的父亲?”

    “是。”

    “你没有亲密的女性朋友?”

    “是。”

    “你讨厌和女性身体接触?”

    “不仅是女……”

    “是与否?”

    “是。”

    “甄爱是你的最终性幻想吗?”

    “……”

    “甄爱是你……”

    “是。”

    “甄爱是那个神秘人的最终性幻想?”

    “……是。”

    “你是那个神秘人?”

    “否。”

    “你知道甄爱在哪里?”

    “否。”他飞快答完,画上句号,“到此为止。”

    而妮尔问出下一个问题:“你认为甄爱被关进黑屋了吗?”

    两人同时发声,言溯不再作答。

    他表现平稳,即使只言片语把儿时的痛处剥开,侵犯他的隐私,他依然淡静如水,没有愤怒,不带悲哀。修养诠释到淋漓尽致。

    审讯室里再度陷入静谧,言溯目光平静,看了妮尔好几秒,疑似赞赏:“你很会问问题。”

    妮尔微微笑了一下:“我以前做过专业测谎。”

    “看出来了。”言溯点头,“一套问题的次序频率、干扰校正、排除矛盾都设计得非常合理。”

    妮尔讶了一秒,言溯竟看清了她这串问题的结构?那刚才他的回答是真是假?

    众人已无话可问,问讯暂时中止,言溯因嫌疑太大滞留在警局,不能自由行动。

    组长库珀很头疼,一方面言溯完全符合他们对性幻想案凶手的画像,加上苏琪死亡甄爱失踪,他的嫌疑更大。

    按照死者都是言溯见过的人这个定律,他们推测失踪的甄爱很可能性命不保。可现在完全没有她的下落,就像人间蒸发了。

    另一方面,协助CIA调查Holy Gold俱乐部的里德和史密斯也没有任何进展。

    案子所有的调查和线索拧成了一团麻,疑点重重,似乎只有一个出路——言溯。

    只要言溯是凶手,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唯独没有证据,这点BAU很清楚,言溯更清楚。

    上次之后,警察一直在言溯的城堡附近盯梢,没有异常;今天的搜查也没发现异样。

    他们最多能扣留他24小时,在那之前,如果没有决定性证据,就要放言溯走。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审讯上,要么让言溯自己开口承认,要么在审问中让言溯露马脚。

    可谁都知道,无论是哪种,几乎都不可能。

    小组成员聚在一起商量了很久,也没想出好的方案。

    像这种确定凿凿某人就是凶手却偏偏不能捉拿归案的时刻,BAU遇到过。他们知道,有些高智商的犯罪就是这样,你毫无办法,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出现纰漏;只能等他下一次犯罪时留下证据。

    言溯立在走廊尽头,深邃的眼眸倒映了窗外的落日余晖,可那么荒芜。

    他其实想象得到甄爱现在的情况,一个人,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警惕又紧张,害怕又期望,在想:S.A.怎么还不来救我?

    她在发抖,却没有哭。

    正想着,面前递来一杯咖啡,妮尔特工摇摇纸杯:“今天晚上估计睡不成了。”

    言溯摇摇头:“不需要。我很清醒。”

    妮尔收回杯子,自顾自喝另一杯:“S.A.,甄爱小姐是你的……?”

    “未婚妻。”他答。

    “你不要担心,她会没事的。”妮尔安慰。

    “我知道。”

    妮尔一愣,觉得疑惑,却没有问;没想言溯问她:“妮尔特工,你认为我是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妮尔再度愣一下,随即笑了:“S.A.,认识那么多年,我很相信你。但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必须的,希望你不要觉得……”

    “我明白。”他打断她的话,“可我等不了20几个小时,不然别人会先找到她。你能看在友情和信任的份上,帮我离开这里,而不被警察追捕吗?”

    妮尔讶异:“什么?”

    言溯紧紧盯着她,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甄爱并没有被那些人囚禁,她被欧文藏起来了,他们也在找她。我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不然……”

    “可你不是说她被寄黑色照片的人关进黑屋子了吗?”

    “没有。如果他们抓到甄爱,根本不会给我寄黑色照片,那反而会转移警方对我的注意力,仔细一查就会发现不是我寄的。

    欧文中了那么多枪,处处避开关键部位,是泄愤;后来的爆炸,更是无处发泄的愤怒。原因很简单,欧文非常成功地把甄爱藏了起来,正因如此,惹怒了那个人。

    他才死得那么惨。”

    妮尔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甄爱现在在哪里?”

    “嗯。”言溯望向窗外,脸色寂静,“欧文说得很清楚了。”

    夜幕降临。

    库珀警官看一眼手表,决定继续审问:“过去七个小时了。S.A.YAN呢?”

    洛佩兹:“一直和他的律师团在一起,里德去看他了。或许看在里德的份上,他会配合一点。”

    库珀听这话奇怪,眼神锐利:“你去看看。”

    洛佩兹刚要动身,里德推门进来,神色紧张:“S.A.挟持妮尔特工,驾车逃走了。”

    会议室里的人一脸诧异。

    唯独莱斯行政官,脸色越来越沉,忍了好几秒,终于爆发:“别装了!你们当中还有谁帮着他逃走!”

    原本一个个诧异的人全装愣,默默望天。

    莱斯毕竟是行政官,下命令:“所有人立刻抓捕S.A.YAN!史密斯联系上级,申请调动纽约警署和FBI马上追捕。”

    夏末初秋的高速路旁,夜风一吹,乔木上的叶子簌簌坠落,从挡风玻璃前划过。

    车厢里太静,显得外边的风声尤其大。

    妮尔坐在副驾驶上,不太自在;旁边,言溯心无旁骛地开车,白皙秀美的侧脸隐匿在昏暗的车厢内,像写生教室里关了灯后的石膏人像,肃穆、清高、又……诡异。

    人太冷清了,一不经意,气氛就沉寂下来。

    “S.A.,你不要太……”妮尔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揣度他此刻的心情,干脆撂下,“甄爱小姐不会有事的。”

    “谢谢。”他反应很快。

    妮尔瞟一眼后视镜,后方看得见警车了:“还有多久到你家?”

    “5分37秒。”

    妮尔诧异,他一直在计算车速和路程?车速不断在变啊,但考虑到他的智商,也就见怪不怪了。

    “甄爱小姐在你家?”

    “不在。”

    “为什么去你家?”

    “线索。”他像多说一个字都会死。

    妮尔等了一下,看他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我不太明白。”

    “哦。”

    妮尔头大:“S.A.,我冒着危险带你出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言溯沉默几秒,平淡开口:“CIA取消欧文的军士下葬礼,因为他是双面间谍,还和当年Alex La Chance的10亿盗窃案有关。”

    妮尔惊愕:“什……”

    话音没落,被不想交流的言溯打断:

    “他很清楚甄爱的身份,也很清楚她面对的困境,所以他很早前就为最后一战做准备,筹划甄爱的安全和后路。他刻意从甄爱身边消隐,却在大家都以为她失去所有保护的时候挽救了她。

    他早有准备,所以他会在看似不经意的地方留下线索。”

    妮尔回味半刻:“你说那段录音。”

    “嗯。他说甄爱束起头发很漂亮。”

    “是挺漂亮的,这话有问题?”

    “不对。”他记得,银行爆炸后,他和甄爱一起养伤,有次欧文进门看见甄爱长发垂肩低头看书的样子,赞她漂亮,提议她不做实验时披着头发。当时言溯不经意多看她一眼,附和了一句,从此,她和他在一起时就散着头发了。

    言溯说:“他喜欢她不束头发的时候。”

    妮尔疑惑:“所以?”

    言溯望一眼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警灯,再度踩了油门:“甄爱的发带在我家里。”

    四分钟后,汽车飞驰到了白色城堡。

    妮尔回头望,夜幕中的环山公路上全是警车彩灯,像无数只巨型昆虫的眼,潮水般涌来。

    她压抑住心头的诡谲,转身,城堡墙体在夜里格外森白,黑色窗子像人的眼洞,墙上被愤怒的民众涂了譬如“恶魔”“下地狱”“变态”之类的字眼。

    渗得慌。

    言溯好似没看见,快步开门进去。

    Marie听到动静,很快跑出来。可怜的女仆吓坏了,始终跟在言溯身后轻诉:“先生,今天来了很多可怕的年轻人,在墙上乱涂乱画,我拦都拦不住,他们……”

    言溯三两步上楼,冷冷清清:“你没受伤吧?”

    Marie一愣,眼泪都快下来:“谢谢您的关心,当然没有。但墙全给弄脏了,太脏了。先生,您别生气,我明天找人来刷……”

    “先别管它。”

    Marie愕住,先生是不是气糊涂了,他怎能忍受脏乱?

    警笛声入耳。

    妮尔往窗外看,闪烁的彩灯像渐渐拉拢的鱼网,她紧张起来:“S.A.,前面不能走了。”

    “车在后面。”言溯找到甄爱的发带,疾步下楼,随口对紧跟着的Marie道,“记得给Isaac喂吃的。”

    Marie惶恐:“先生,您要出远门?”

    彼时,言溯正好拉开城堡的后门。清冷的夜风吹进来,卷着他的薄风衣起飞,他似乎顿了一下,又笑了:“我是说,如果这些笨警察非要抓我坐牢的话。”

    Marie见言溯走下台阶,穿着拖鞋就追出去:“先生,您是好人,您不会有事的。”

    “谢谢,Marie小姐。”他没回头,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