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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留下来,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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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晴向来不爱听墙角这种作为,可屋里的声音偏偏清晰的就往她耳朵里面钻,站在门口的叶晴有点进退不能,不过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01】

    一身职业套装的柳雨进门时,叶晴正在人事处接待小厅里坐的标杆溜直。

    柳雨推门的动作一滞,她放在把手上的手不知怎么竟往回缩了缩。透过玻璃窗,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叶晴本人,叶晴是个长的很漂亮的人,眉毛比自己的细些,也淡些,眼睛明亮,多了点儿没踏进社会的真诚。叶晴也在打量着房间,一回头对上柳雨的眼,柳雨看到叶晴礼貌的朝自己笑了一下。

    柳雨也条件反射地朝她笑了笑,可心却疼得要命。

    叶晴觉得外面的人很奇怪,一直不进来,却站在外面看着屋里的自己,她不自在的调整下坐姿,再抬头时那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你好,我是分管人事的柳雨。”柳雨做着自我介绍,和叶晴握手。叶晴还没出校门,可一点都不怯场,她和柳雨报了自己的名字和专业,说明她是来实习的。叶晴回答很稳妥,这倒莫名让柳雨对叶晴生出些本不该有的好感来。

    又简单交流了几句,柳雨低头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安排你去技术部帮忙复核程序,怎么样?”

    “成啊。”叶晴答得相当痛快。

    技术部在XR大楼的中层位置,电梯没走几层,柳雨带着叶晴出了电梯。

    叶晴本来心情很好,可好心情在她跟着柳雨出了电梯走进技术部时就像团轻烟一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对的地方遇到了错的人,心情好的起来那才是奇怪了呢。

    技术部的刘总把大家依次介绍给叶晴后,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小叶,你跟杨一他们那组。”

    “好。”叶晴庆幸她没分去郑斌那组。

    如果忽略掉偶尔从旁边经过的郑斌的话,叶晴第一天的实习工作是很充实丰富的。杨一是位很好的师父,教给她许多东西,因为太过充实,所以直到五点过十分,叶晴才注意到是过了下班时间的。

    她和同事们道了别,甚至愉快的和门口保安打了声招呼才出了XR的大门。叶晴的笑今天第二次折腰在同一个人身上。叶晴像没看到郑斌一样,闭着嘴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

    “叶晴,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郑斌拉住她,这让叶晴很上火。

    她有气无力的看郑斌:“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想聊天还是去找你家林乔吧。”

    “我和她已经分手了,叶晴,我发现我忘不了你。”郑斌用相当沉痛的语气回她,叶晴有种他是死了亲妈的错觉。

    扑哧……

    叶晴终于忍不住笑了,她看着郑斌,表情认真:“郑斌,其实我觉得有时候人被甩了未尝不是好事,比方说……我吧。”

    薄暮下的最后一缕阳光照在叶晴脸上,笑容被扩大的格外明显,她轻轻甩开郑斌的手,连句再见都没说,人就走了。

    直到叶晴钻进计程车,郑斌还像没回过神似的,整个人愣在那里。他突然想起林乔提出分手那天,林乔给他的那个耳光,再有就是一段再经典不过的电影台词:曾经有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至失去……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起,是条短信。郑斌看完,收整好脸上的表情,抬脚回了公司。

    XR大厦是座很高的建筑,下面二十层是办公用,顶上十层则是供公司高层专用,普通员工是没机会上去的。郑斌作为XR的新职员,第一次上去,觉得一切都挺新奇的。

    二十九层开着扇门,郑斌站在门前迟疑一下后进去。屋里光线晦暗,他不适应的眨眨眼,冷不防脚下一个趔趄。

    “小心点。”郑斌正觉得狼狈,房里响起了一个男声,随后房间的灯亮了,郑斌看着手托着下巴,正坐在红木桌后看他的叶绍。他眼皮一跳,忙站稳叫人:“叶总。”

    叶绍却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郑斌面前,拍着他肩膀:“不是说了吗,让你随着丫头一起叫我哥。”

    说到叶晴,郑斌眼神就暗了。“她不原谅我。”

    “我这个妹妹,我最了解,韩震的家世不适合她,只有跟了你,她才能安稳的过生活。”叶绍拉着郑斌到沙发去坐了,“想丫头回心转意,不是不可能,就是要吃点苦,你能行吗?”

    “嗯,只要能重新挽回小晴,做什么我都愿意!”

    两人聊了会儿,郑斌信心满满的走了。柳雨在郑斌离开后从暗处走出来,她站在离叶绍不远不近的的地方。“叶绍,明明是你喜欢叶晴,为什么还要郑斌去追?”

    叶绍没忽略掉柳雨的情绪,他眯起眼走过去,从柳雨身后环住她:“不是和你说了,不该问的别问。现在,我该怎么罚你呢?”

    直到郑斌的身影被计程车远远甩在了车后,叶晴才算松了一口气,可之后她又笑话自己,不要脸的人又不是她,她干嘛紧张啊。不过她也真理解了那句话:人无耻则无谓、致贱则无敌,她开始考虑是否辞去这次实习机会了。

    在她思考的空挡,计程车载着她回了学校,可才进宿舍她就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儿,她的衣服倒是都还在,只是一些上课用的课本类不见了。

    寝室室友递了她一封信,说是刚刚来的人托她转交的。叶晴看完,当时就来了气:韩震,你怎么都没征求下我的同意,就改了我住的地儿呢!

    字条上韩震说要她搬去和他一起住。

    碍着面子,叶晴还想矜持下,不过想想自己那些价格不菲的课本,她就投降了。

    叶晴很快到了韩震家楼下。

    上楼开门,透过门缝,“王子2.0”呜呜的叫声隔着老远传进叶晴耳朵。她脱掉鞋子,正要进门,屋里传来的陌生的对话声。叶晴听得出一方是韩震,至于另一个,她不清楚是谁。

    是个很陌生的男声,比韩震声线略高些。那人说:“班长它应该是一路跟踪到你家这里,被发现之后才受伤的。”

    叶晴听不懂男人的话,但是男人口中的班长很可能就是“王子2.0”。可是男人说的跟踪又是怎么回事?叶晴手紧紧抓着包,觉得自己正在听一段秘密。

    可秘密没听几句就没得听了,韩震出现在她身边时,看到的是脸色不大好的叶晴。

    “韩震,你大哥的事还没结束吗?”韩川的事叶晴虽然不了解全部,但也是听过些的,她知道韩川之前是警察,而且在执行任务时失踪了。她只是没想到,都过了那么久了,这件事还在继续,而且看起来韩震也是被牵扯其间的。她有些担心。

    男人“咚”的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呢?”

    是她胡思乱想吗?叶晴问自己。她还没想明白,韩震已经拉着她介绍家里的客人了。

    “季磊,我警校同学。”

    叶晴抬头看季磊,发现对方竟是个一身警服的男人。

    季磊是个很健谈的人,从刚进警校那会儿说起,一直说到男生们打架,都是和韩震有关的事。

    “嫂子,你不知道,韩震绝对是我们那群人里面最奸的。”季磊喝口茶,继续说:“那时候,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生,每天晚上五点的时候都会等在那女生放学的路上,时间久了,我们隔壁班有个男生就好奇了,也跟着去看。结果你猜怎么的……”

    “怎么?”叶晴真挺好奇韩震的感情史,可惜当事人一点儿不和她透漏。

    “后来那男生真去看了,回来还和他朋友说他也喜欢那女生,结果第二天那男生身上就莫名其妙起了身疹子,足足一个月才好。”季磊指指韩震,“他的杰作。”

    “所以那时候我们班流传了一句话,宁得罪十小人,不得罪一韩震。真奸啊!”

    “季磊你话也真多。”当事人拿着茶杯遮住半张脸,叶晴还是看到了他的红脸。

    深知自己说多了的季磊干咳两声起身告辞,走前他指指趴在王子窝里的2.0说:“过几天班长伤好点我来接他。”

    “快滚吧。”韩震真希望这人立马从自己眼前消失。

    可他忘了一个人,叶晴坐在沙发里,笑眯眯的看他:“韩震,我想听听你那个初恋。”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她们往往打着深明大义的旗号听着男人过去的故事,再把这一个个故事当成黑历史记进小本本里。

    可叶晴最终还是没有听成韩震的故事,因为电话响了。夏花像个幽灵,消失了大半个月,又突然在这大晚上“诈尸”出来。

    只不过听了电话的内容,再多的埋怨叶晴也只有收回肚子里,她挂了电话拖着韩震往外走。

    “夏花车祸,进医院了……”

    到医院时,夏花正被一个年轻小护士照顾着往头上按纱布消毒,当时的夏花呲牙咧嘴、表情扭曲。她脸颊挂着许多处擦伤,紧着眉毛对居高临下摆弄自己的年轻护士抗议:“我说,护士妹妹,咱这是人头,你别把她当猪头,什么力气都往上招呼啊。”

    护士年纪不大,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二三,但说起话来却是气势十足:“不想毁容就忍着,哪来那么多话!”

    直到小护士踩着平底鞋施施离开,叶晴这才走过去拍拍夏花的肩膀:“人外人天外天,女王之外还有女王啊,花。”

    这话让两人再次静默了,仿佛对人生有个全新认识就是顷刻间的事儿。

    “对了,怎么就被撞了呢?”想起这事儿的叶晴问夏花。

    夏花按了按头上的纱布,像怕不牢靠似的把它固定好,这才皱着眉说了句:“还不是被一眼只看路不看人的家伙给刮了。”

    想想那混小子的脸,夏花就生气。她也不打算等肇事者交好费回来,直接拉着叶晴往外走。

    “不用再留院观察下吗?车祸容易造成脑震荡,恶心头晕之类的症状当时是出不来的。”

    夏花轻轻一瞥,叶晴立刻闭上了嘴巴。

    叶晴直到被“伤员”夏花同学拉着到了医院门口,看到韩震和匆匆赶来的唐安柏时,才反应过来刚刚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韩震给忘了。

    “唐安柏,你来了!”叶晴晃晃手,和迎面走来的男人打着招呼。

    让她意外的是,平时总是一副笑脸的唐安柏今天很奇怪,脸上丁点笑没有不说,就那么直直走到她对面,看着她身旁的夏花。

    “叶晴,我们先走,安子有事找夏花。”气氛有点尴尬的时候,韩震明目张胆的把叶晴从夏花手里拉回来,这份勇气很让叶晴佩服。

    她像拿了免死金牌一样朝夏花方向重重点头:“嗯!”

    夏花的手先是收紧了一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认命地松开了。

    “没良心……”叶晴走了有五步远,听到夏花这么说。

    她倒没觉得自己没良心,只是夏花和唐安柏那种略微诡异的气氛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车开了,她扭头看窗外,却惊讶的发现,情绪明显很激动的夏花正被唐安柏一把扛上了肩。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昏黄的路灯在冬夜里发着那微乎其微的光。

    随着唐安柏肩头多出一块的影子隐没在路灯后面的小巷里,叶晴有点结巴的问韩震:“韩震,这什么情况啊?”

    车里,韩震和叶晴说了句和她问题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王子他们晚上吃什么?”

    叶晴这个人聪明,不过在感情这事儿上就多了点儿迟钝,韩震这么一问成功带跑了她的思路。

    其实韩先生大可不必费心转移叶晴的注意力,因为紧接着的第二天,一个新的问题正等着她。

    【02】

    站在技术部刘总办公室门外,叶晴的手指片刻间有些无处安放的感觉。

    XR是滨岛市屈指可数的IT大公司之一,能够获准在这里实习,叶晴之前真没想过。可就是这个机会,现在突然说要放弃,她心里多少还是很舍不得的,但比起每天面对郑斌的尴尬,她真就宁愿放弃。

    也不知道郑斌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丑话都撂下了,还是跟牛皮糖似得总出现在她的面前。

    上午十点,正是公司繁忙的时候,工作间里复印机之类的办公设备发着嗡嗡的工作声,同事忙着各自的事情,没人注意叶晴已经悄悄站在了经理办公室前。

    深吸一口气,她平复好情绪准备敲门。手放在门板上,刚要敲,门自己就轻轻裂开个缝。

    叶晴向来不爱听墙角这种作为,可屋里的声音偏偏清晰的就往她耳朵里面钻,站在门口的叶晴有点进退不能,不过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因为屋里人的对话和她有着很大的关系。说再具体点,是和韩震有关。

    “刘总,听说Deep的程序设计已经完成大半了,我们这里的进展明显慢了些,陈老爷子约定的是年后竞标,你看我们要不要安排人去Deep那里看看?”

    叶晴扶着门把手的手一抖,她脸色有点白。Deep是韩震的公司……

    这人话里的寓意不言而明。虽然说在商业竞争中向对手公司里安插间谍是件很正常的事,不过,叶晴觉得为了公平起见,她还是先在在XR忍郑斌一段时间吧。

    转身离开的她没发现刘总办公室的百叶窗上一处开缝间,有人早发现了她。

    刘洋打发走员工,拨了一通电话。

    “总裁,你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电话那端,站在XR顶层的叶绍看着窗外的远方,不仔细看丝毫看不出他笑容里是带着点儿怅然的。

    她在乎那个男人,在乎到不惜为他留在XR。叶绍手一用力,掌心的雪茄折段,落了一地灰。他推开窗,有风汩汩地从窗外涌进来。

    既然决定继续留在XR实习,叶晴的心也就随之安定了许多,每天除了跟着杨一查程序,郑斌竟没在自己眼前出现过。他不出现,叶晴落得自在,更加没去问他的去向。至于上次在刘总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个说法,她也没傻到直接去问韩震。

    日子就在静观其变中慢慢滑过了两个星期,再三天就是农历大年三十,XR年前工作的最后一天。

    下班前,叶晴接到了马鸣的电话。

    赶到嘿店时,马鸣正被夏花抓着个酒杯猛劲儿灌酒,喝得直翻白眼的马鸣见到叶晴的那一刹那,情绪高涨得简直堪比遭遇亲妈。

    叶晴情商不高,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知道问题是出在那只狐狸身上了。

    “说吧!”拿过夏花手里的酒杯,她就势坐在一旁位子上,“和唐二到底怎么回事?”

    唐安柏是和韩震一起到的嘿店,到的时候,叶晴早被半醉的夏花灌了个全醉。两个大姑娘歪歪斜斜的并头靠在沙发上,夏花手里,还拿着半杯酒,正要往叶晴嘴边灌。唐安柏要去拦,不想手慢一步,被韩震抢了个先。

    唐安柏把夏花抱了起来,可谁想到这个时候,夏花突然很响亮很大声的喊了一句:“我就是把唐二睡了,我还不想认账,你们能把我怎么地!”

    一屋子的人多数是脸上黑线,至于少数譬如像马鸣这样没心没肺的,直接笑出了声:“二哥,你可真不招待见!”

    叶晴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如果不是夏花的电话,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挂断电话,叶晴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如既往的,韩震已经离开了,屋里唯一的声响就是王子和雷碧的跑跳声。雷碧是叶晴给王子2.0起的新名字,本打算把它和王子配一对,起做公主的。可和人一样,在春哥和伪娘间选,显然小公狗更不待见被起个娘娘腔的名字。而取雷碧这个名字单纯是因为2.0爱喝雪碧。

    穿好衣服,叶晴给水盆里倒了半瓶雪碧,然后摸摸雷碧的头之后就出门了。

    时隔一晚,再见夏花,她一脸苍白,厚重的黑眼圈挂在眼睛下遮也遮不住。

    夏花向来是个开门见山的人,叶晴刚落座,连杯咖啡还没来得及叫,就被她抓住了手问:“我昨天说了啥你还记得吗?”

    “你说啥了?”叶晴不明所以。

    夏花眨眨眼,看出叶晴是真不知道,可想想已经那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她还是和叶晴实话实说了。

    “我把唐安柏睡了,怎么办?”

    夏女王一贯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次毫无意外的再次把叶晴惊了。喝着柠檬水的叶晴恨不得柠檬水连着柠檬片一起喷到夏花脸上。最爱干净的夏女王没生气,只是拿起纸巾来擦了擦,然后空余一脸的惆怅。“不仅如此,据说昨晚我酒疯,把这事给说了,大家都知道了。”

    叶晴一直佩服夏花对生活保持的洒脱态度,同样的,她也清楚夏花对待感情的保守。

    “花,我觉得你要对狐狸负责。”

    夏花翻个白眼,她是叫叶晴来帮她出主意的,可对这个主意,她有点犹豫。

    不管过程如何,当叶晴舒服的趴在韩震肚子上时,韩震透漏给她这样一个消息,那就是某只狐狸二人现在正别扭的甜蜜着。

    大年二十九这天,上午十点,叶晴穿着睡衣,蹲在地上,拿骨头模型逗着两只狗玩,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叶晴一乐,顺手丢了手里的骨头,雷碧一跃而起,把骨头叼进嘴里。

    警犬的恢复力很不一般,才半个月的时间,雷碧之前还深可见骨的伤就好个大概,蹦跳起来也基本正常了。

    原本挺轻松的心情由于这一通电话,顿时消失殆尽。

    电话是叶绍打来的,内容言简意赅,住在虞商乡下的外公意外晕倒,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叶晴从滨岛市赶到虞商市中心医院,时间是下午五点。瑟瑟的北风吹得她头发凌乱,下了计程车,她止不住打了个喷嚏。叶绍站在门前等她,叶晴朝他跑过去:“哥,我外公现在情况怎么样?”

    看着连喘气都发虚的叶晴,叶绍摇摇头,一句话没说拉着她进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很长,两侧是白色的墙,叶晴一步一步走着,觉得每一步都走在她心上。她外公名叫郝水根,是个土气却很朴实的名字,可就是拥有这样名字的人给了她一段最美好的童年记忆。叶晴爱外公,她很怕外公有事。

    手心冒汗的状态从走廊这头一直到了房间门口,乍一看铺着白色被单的床铺,叶晴心猛一突。她问叶绍:“哥,我外公呢?”

    外公是她在这世上除妈妈外唯一重视的血亲,想到外公可能出事,叶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叶绍看着这样的叶晴,十分无奈的说了句:“外公,你再不出来,我不保证这丫头一会儿会不会直接哭晕在医院里。”

    叶绍这话让叶晴疑惑,照他这么说,外公到底有事没事啊?她抬起头,看着从门外探进头来的郝水根。

    “囡囡,你好久没来看阿公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和她玩躲猫猫的外公让叶晴又惊又气。

    “外公你想我给我打电话不就好了,干嘛骗我是你晕倒啊。”坐在车子后排,叶晴还是不依不饶。她觉得不能支持外公这样的做法,再说总装病也不吉利啊。

    谁知有点驼背的小老头丝毫不介意叶晴语气如何,他一脸笑眯眯的拉着外孙女的手,一阵摩挲:“既然回来了,囡囡就陪阿公过个年吧。”

    郝水根这么一笑,脸上的皱纹就特别明显。外公又老了不少,有了这样认知的叶晴再也说不出埋怨的话了。

    坐在前排的叶绍没回头看这对外祖孙,他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羡慕,因为之前郝水根的确是晕倒在自家院里的,虽然没受什么伤,不过等送去医院经过医生的检查,发现郝水根脑子里有块阴影的。当时,才清醒过来的郝水根就拜托了叶绍,别把这事儿告诉叶晴。于是在回家的路上,车上的人怀揣着各自的想法,彼此却都没有说出来。

    外公家在乡下,眼见着车窗外越来越少的人工痕迹,叶晴的心也随着颠簸的路途一路飘去远方:答应和韩震一起过年的,可估计这时候韩震还不知道她已经“离家出走”了。

    哎……

    【03】

    郝水根住的地方,邻里大多依靠种田为生,他们习惯早起早睡,因此才在外公家落脚的叶晴连口气儿都没喘匀就被外公打发了去睡觉。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音,叶晴不自觉得想起韩震家那两只不知道王子和雷碧又闹别扭没有,雷碧渴了有人喂它雪碧吗。脑子里不停转着这些问题的叶晴发现她早把那个地方看成了家,哎,叹口气,她人往被子里缩了缩。

    韩震的电话比预想的晚了一小时,直到晚上十点才打到了叶晴的手机上。

    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主儿,叶晴既埋怨又心疼地按了接听键,她本来是想先嘱咐两句让韩震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的,可她还没开口就被韩震抢白了。

    “在哪?”韩震说。不用亲眼看见,叶晴完全想象得出此刻对方是怎样一张臭脸。她突然就不想好好回答了。手有一下没一下玩着手机绳,叶晴拉着长音说:“我在虞商我外公家,还有啊,韩震,外公要我留在这边陪他过年,我就不能回去陪你了。”

    叶晴轻飘飘地说完这几句,等着韩震和她发飙,可等了半天,预想里的暴风雨却迟迟没来到,叶晴开始心虚,她试探地问:“韩震,等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好不好?”

    “睡吧。”叶晴没想到,韩震会扔下这两个字直接挂了电话。

    完了,他生气了,叶晴裹着被子,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了,看起来明天还是主动承认错误比较好。

    清早,叶晴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弄醒了,昨晚她睡得不好,连续的做梦,照镜子时,她看着镜子里黑眼圈明显的自己,叹气。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还是昨晚那条,之后再没新的通话记录了,叶晴发了会儿呆,被叶绍叫出去吃饭。

    饭桌旁,叶晴喝着粥问叶绍:“哥,你留这里和我们一起过年,家那边不要紧?”

    在国外生活多年的叶绍吃起中餐粗粮一点儿没见不适应,他咽下嘴里的包子后看叶晴。

    “我回去不回去,他们不是一样过年,在这儿我还自在些。怎么,你嫌弃我?”

    当然不是,叶晴摇头。她理解自己不招叶家待见的原因,因为她是女孩,可叶绍这个长房长子也和叶家不亲,她就怎么想也想不通了,毕竟,叶家对哥哥算挺好的了。

    “想什么呢!”叶绍拿筷子敲了下叶晴的头,“专心吃饭,晚上那顿饭还得你给我打下手呢,这次记得别把盐和糖弄混了。”

    “我能改口说嫌弃你吗?”叶晴摸着被敲的脑门。叶绍笑了:“不好意思,表决期已过。”

    这表决期可真够短的,叶晴想。

    郝水根看着一对斗嘴的兄妹,笑呵呵的心情不错,他想起了在疗养的女儿,心里不好受。一段失败婚姻后,留下的唯一让人还算高兴的,也许就是这个心态上乐观的外孙女了吧。

    “囡囡啊,一会儿阿公带你去后野找阿花。”郝水根放下碗说。后野指的是村后的一片野地,而阿花则是叶晴小时候,她外公给野兔起的小名。其实从小到大外公真就带叶晴去抓过几次,可自始至终都没真给她抓到过一只。不过叶晴还是顺着郝水根的话说了声:“好。”

    她不忘招呼叶绍:“哥,你等我回来一起做晚饭。”

    叶绍没指望她帮得了什么忙,不过还是说了声好。

    和叶晴料想的一样,以前一只阿花都没抓到过的外公,如今驼了背,就更加什么也抓不到了。她扶着外公慢慢往家走,积雪的小路在脚下咯吱发着响,叶晴觉得心很宁静。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快进村时,就被前面吵嚷的人群打散了。

    “囡囡,前面是做什么呢?”郝水根拍了下叶晴的手问。叶晴本来是想说不知道,可当马鸣那件标志性的孔雀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这个“不知道”就算再难咽,她也得咽进肚子里去了。“外公,你先回家去,我看看去。”

    也不等郝水根回答,叶晴就朝人群扎堆的地方跑去。

    越是靠近,叶晴这心里就越是咯噔咯噔直跳,难怪他们那么扎眼。先不说别的,单说马鸣身后那辆大红宝马,光那色儿就晃得叶晴眼睛疼。

    “马鸣,你干嘛呢!”叶晴尽量压低着嗓子,既表达出自己的情绪,又不要其他邻里看出什么。可这时候的马四怎么看怎么更该叫马二,嘴巴笑的裂到了耳根不说,两排大白牙更是齐刷刷晃着大声说:“大嫂,我们是来陪你过年的,老大开始还不告诉我们他是来你这,可我们是谁啊,想瞒我们,嘿嘿……”

    叶晴想找块石头把马鸣的大白牙凿下来,叫他胡叫。韩震横了一眼马鸣,问叶晴:“哪个是你家啊?”

    夏花曾经和叶晴说过,像韩震这类的骚包是不会轻易说想念啊爱啊这类肉麻的话的,当他理直气壮说话时,内心往往是害羞的。当叶晴看着一身皮草从车上下来的夏花时,她想起了这句话。

    “那边。”掩盖住我正欢呼雀跃的心情,叶晴抿着嘴装生气,“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个准备。”

    韩震淡淡瞥了她一眼:“再敢口是心非?”

    “好吧。”吸取前晚被挂电话的教训,叶晴笑眯眯的挽住韩震的胳膊:“韩震你能来我真开心。”

    叶绍站在厨房里,看着小火炉灶上炖着的小排。乾隆烧小排,是道叶晴爱吃的菜。为了做好这道菜,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手臂上到底被滚开的油烫过多少个泡了。

    汤汁炖的差不多了,叶绍收了火,正把八成熟的小排往外盛,门外的犬吠声就远远传来。他回头看看挂钟上的时间,觉得差不多是叶晴他们回来了。没一会儿,叶晴的声音叽叽喳喳地进了他耳朵。

    叶绍擦好手摘了围裙,出门去迎他们,可脚没跨出门槛就僵在了半空。

    这是叶绍第一次见韩震真人,之前照片他倒是看了无数次了。他扔了手里的围裙,迎出门。

    “丫头,怎么你和外公两个人去,领了这么一帮回来啊?”叶绍脸上带着浅笑,拿眼睛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其实都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几人是谁。叶晴正陪外公说话,冷不防听见叶绍问,她想回答,却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夏花的大“太阳镜”在冬天的天气里显得有点儿突兀,夏花拿着它,在叶绍面前晃了晃:“叶哥哥,几年不见,你发达了,就贵人多忘事,不单把我给忘了,连门也不给进了么?”

    叶绍笑笑:“自然记得翠花妹妹,怎么忘得了。”

    叶绍一句话,夏花囧了,叶晴囧了,唐安柏呆了,马鸣……喷了……

    夏花瞪了一眼从知道她绰号就笑个不停的马鸣,跟着叶晴进了里面卧室。

    郝水根的心情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么好过了,外孙女回来了,还带来个看样子就很能干的外孙女婿,他觉得自己脸上这纹啊又得多两道,笑的。

    大年夜,老人家年岁大了,早就没了守岁的习惯,到了八点准时犯困的郝水根交代了叶绍一句“安排好大家住的地方”自己去睡觉了。

    “夏花,你和小晴一屋睡。”棒打鸳鸯这事儿和电话铃往往是反冲的,叶绍的手机就很不合时宜的响了。叶绍看眼号码,眉毛皱起来,是个不得不接的电话。

    “我接个电话。”

    他去院里接电话,来自美国的长途总是承载了被距离拉长的时空感,Lisa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甜蜜,却丝毫不能温暖她丈夫的心,因为时长快半小时的新年电话讲完后回到屋里,叶绍就发现,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忘了一件事:特立独行惯了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指手画脚。

    东西各两间厢房,除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窗户上,映着走来走去的马鸣的身影,其他三间灯都是熄的。

    叶绍十分愿意相信,他宝贝非常的妹妹,此时正安稳的同夏花睡在一起。可踏进房间的那刻,他毕业于麻省理工的大脑就告诉他,两个女生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

    声音让叶绍一直睁眼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