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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人龙自此两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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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人龙自此两殊途

    禽滑厘传功之际,神情甚是恭谨,若论境界修为,二人天差地别,但禽滑厘无论怎样修为,不过是凡间一修士罢了,而许负心却是真龙之后,怎是禽滑厘可比的。

    许负心吟啸良久,忽地羞红满面,向禽滑厘传音道:“负心声音这么古怪,真正羞杀人了,不知有何办法恢复原来的声音?”

    禽滑厘道:“龙子莫要着急,只因龙子初现龙形,无法做到收发自如,等到龙诀稍有小成,那时或化人形,或现龙体,亦是随心而变。”

    许负心这才点头,说来她对自家来历,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踏上仙修之道以来,心中常有所感,且她身负造化之能,又常常身在险境之中却是安然无恙,那是大福大德之人,怎是凡俗可比。

    刚开始被禽滑厘道破真相,许负心也只是证实了心中疑惑而已,并不如何惊讶,但此刻静心思忖,竟是悲从中来。

    原来家父终身孤独,最后郁郁而终,竟是因为他所娶的女子原是天地真龙,也不知家父因着何故,就结下这露水姻缘来。但真龙凡人之间,又怎能长相厮守,家母弃家父而去,也是时势使然了。却让家父怅恨在心,又替自己取下“负心”这个名字。

    若家父知道母亲的身份,想来也不至于如此了。

    复又深想下去,若是家父知道无法与母亲长相厮守,会不会根本就不愿结下这桩姻缘?心中想到这个问题时,许负心忽然全身轻颤起来,只因她从家父身上想到了自己,又想到了秦忘舒。

    自己虽对秦忘舒情根深种,但二人的身份地位,竟是天差地别,龙女与凡人之间,又怎会有未来,她与秦忘舒之间,莫非就是家父的悲剧重演?

    忽然之间,许负心竟对自己的龙女身份厌恶之极。

    她原来最随性不过的人,困境也好,逆境也罢,皆能安之若素,便是生死大事,在她瞧来也无甚要紧。在桃源村时,一心一意只想不负家父所托,种出仙稻来,但自从遇见秦忘舒之后,原来死水般的心湖,就此泛起微澜。

    原来世间至乐之事,并不仅仅是种出仙花灵草,若能与心上人默默相对,长相厮守,那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了的。就算与秦忘舒离多聚少,只因心中有他,便也并不觉得如何孤苦。

    然而一朝凡躯化为龙,与秦忘舒竟是有缘无份了。许负心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滴下两行清泪。

    不想她此刻化为龙躯,一举一动皆是天地感应,两行清泪流下之时,天空便传来轰隆巨响,竟有一道道天雷滚滚而来,那天雷或呈紫色,或为黄雷,方圆百里之处,顿时雷光大作。一时间激得积雪纷纷,山石滚落不休。

    禽滑厘不由变了颜色,慌忙揖手道:“还请龙子收拾心情,莫动无名,需知龙子此刻仍为龙躯,只需心念一动,天地必然呈兆,若是收束不住,恐怕祸及苍生。唯盼记住‘和光同尘,与时卷舒’这八字。”

    许负心吓得心中大颤,慌忙念动龙诀,这才渐渐止住了雷击大作之势。此刻她方才真正体会,什么叫做身不由己,原来自己一举一动,竟是惊人骇俗,这却让她情何以堪。

    她缓缓传音道:“敢问大修,你赠‘和’字予我,激发我的龙魂,究竟意下如何?”声音虽是平淡,却不免有些怨意了。若自己还是那凡俗之身,可不省去许多麻烦。

    禽滑厘似乎已瞧出许负心的心思,便道:“龙子,一个人的出生天地注定,那是改变不了,早也罢,晚也罢,那是怎样逃脱不掉的。且如今魔使现世,若无天地真龙临凡,又怎能压制得住他?在下受天地法旨,这才斗胆前来激发龙魂。”

    许负心不由黯然,既然自己身为龙子,那自然就多出一份推脱不掉的责任,魔我猖獗于世,真龙怎能不出,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道:“大修,何为和光同尘,与时卷舒?”

    禽滑厘道:“唤醒龙魂之术,实有千诀万法,但在下受人所托,深知龙子性情,千挑万选之后,方用了这个‘和’字,天下若是无事,龙子当可和光同尘,泯然于众人矣,若天下有事,龙子不妨仰天长啸,威震八方。”

    许负心心中一动,道:“那个人,那个人,莫非就是……”

    禽滑厘抢着道:“龙子心中所想,便是那般。”

    许负心又是欢喜,又是伤感,道:“不知我是否缘,还能再见那个人一面?”

    禽滑厘道:“龙子,凡事随势而动,自然诸事皆顺。”

    许负心微微点了点头,她既为龙子,那自然是身不由己,而母亲更是天地真龙,一举一动,更是难以随心所欲了,母女虽有见面之期,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许负心又道:“负心愚钝,不知日后如何行止,还请大修示下。”

    禽滑厘道:“当前最要紧之事,莫过于卧龙山下那道魔我气息,这气息既然现世,那就是百般消除不得的,只因所谓魔我,不过是世道人心,世人不死,魔我不息。”

    许负心点头道:“这道理我自然明白。”

    禽滑厘道:“但若任由魔我猖獗,则天下之事便会愈加败坏,终至无可收拾的地步,因此但请龙子替诸修加持,压制这道魔我气息,若能永镇魔息于此,则是天下苍生之福。”

    许负心道:“只怕负心初修龙诀,道行浅薄,难以达成使命。”

    禽滑厘轻轻一叹道:“只需尽力何为,方可无愧于心。”

    许负心听了这话,知道禽滑厘对压制魔我气息一事亦无把握,想来就连世尊对魔我亦是良策不多,何况凡界修士。此间之事,也只剩下“尽力而为”四个字罢了。

    许负心揖手道:“但请大修随时指点,负心定当竭力而为。”

    禽滑厘道:“龙子物藏中那件寿葫芦,藏有千年寿限,此宝关乎诸修前程,不可轻忽,也唯有龙子能守住此宝,那魔我虽强,想来也不敢近龙子之身,但请龙子移驾前住,一扫魔息。”

    许负心这时再向物藏中探去,立时就瞧见一只葫芦,那葫芦似以美玉雕成,嵌金镶玉,瞧来华美异常。刚才瞧不见此宝,那是因自己是肉身凡胎,此刻唤醒龙魂,已具龙识,这世间的障眼法能瞒过许负心的已是不多了。

    许负心这才道:“既是如此,我便随你走一道。”

    禽滑厘便在前引路,云天轻紧紧相随,三人拔开云雾,缓缓向卧龙山方向遁去。

    就在许负心移驾卧龙山之时,秦忘舒则陷入一场苦斗。

    那凶神大步踏来,举刀便刺,秦忘舒虽想闪避,身子却是动弹不得,就被那心魔一刀刺在心中,剧痛传来,秦忘舒苦不堪言。

    凶神大笑道:“秦忘舒,你若是随了我,自然有百般好处,否则我每日刺你千刀万剑,看你如何承受。”

    秦忘舒咬牙道:“若随了你,又有怎样的好处?”

    凶神道:“随心所欲,无所不为,世间的好处加在一起,又怎能抵得上这八个字。”

    秦忘舒暗道:“我体内心魔受魔我引诱,这才现身害我,我若不肯答应他,他便每日刺我千刀万剑,这让人如何承受?”

    要知道那凶神举刀来刺,虽然不会真正伤到秦忘舒肉身,但刀剑施加于身的痛苦之状,却与真正被刀剑刺中毫无分别,一个人对庸苦的承受力原本有限,秦忘舒此刻尚可支撑,但千刀万剑之后,难道还能再打定主意?

    凶神一边说话,一边在秦忘舒身上攒刺,秦忘舒瞧那刀锋入体,复又拔将出来,鲜血随之四溅,四周被血气包围,一时间腥气扑鼻,奈何他虽遭如此大劫,旁人却是瞧不见的,便是能瞧得见,只怕也是爱莫能助。

    或许四周的每个人,都处于同样的境地,那魔使虽然无法真正出手杀人,却掌控了诸修心中恶念,只要诸修修不成太上无情的境界,就难逃今日之苦。

    秦忘舒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每受一刀,心境就会发生些微的动摇,一开始是觉得肉身之痛无关紧要,再也改变不了心中志向,自己清白之身,又怎能与魔我同流合污。

    但随着身上痛苦的加深,秦忘舒又有生不如死之感,只盼那凶神真能一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好过在此受苦。

    但是到了最后,心中的那份坚持就渐渐动摇起来,想来自己便是一心为苍生着想,那苍生又在哪里,谁会怜他惜他?就觉得这份坚持变得滑稽可笑起来。

    而他心思稍稍一动,凶神已然知晓,那凶神停下手中刀,狞笑道:“你此刻可肯改变主意?只需投效魔我,自然立时修成大道,与天地同辉,从此心想事成。”

    秦忘舒暗道:“只要能停了这千刀万剑之苦,怎样的要求也可答应了。”但心中虽是如此想,却始终无法开口,只因他心中更加明白,一旦开口答应,那便是堕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忽听有人在耳边唤道:“忘舒哥哥,忘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