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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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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5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左子瞻道:“不想世间竟有此事,两位公子高义之名,必将永垂千古。”

    荆无妄道:“可惜我还是做错了一件事,竟被那惜玉公子哄骗了。”言罢竟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左子瞻道:“荆公子何错之有?惜玉公子又怎样骗你?”

    荆无妄道:“当初我与惜玉公子商议,谁来盗宝,谁来首告。我二人争执不下,都要去做那位盗宝者,惜玉公子便来哄我,说什么世间之事,赴死最是容易,那活下来的,却是千难万难,只因那活下来的,就要承受世间的风言风语,非铁心钢胆不能承受。惜玉公子自认无法承受,定要让我一力承担。我被他说的心动,更重要的是,我内心之中,其实仍是怕死的。”那两行清泪,不禁也流了下来。

    秦忘舒道:“世人谁不惜命,荆道友便有贪生之志,也是当然。”

    荆无妄苦笑摇头道:“我原以为惜玉公子不过是在哄我,为的是保住我的性命,然而此刻方知,惜玉公子所言,句句是实,这世间最容易不过的,便是去死了,那活在世间,才是无比艰难。我此刻心中苦痛,唯死可解。”

    他说出这话时,面色已变,秦忘舒与左子瞻一声惊呼,双双扑到荆无妄身前,但荆无妄并不曾取出兵器自戕。那修士若不肯活了,自然有无数手段自尽的。

    忽听常惜真一字字道:“荆无妄,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三修猛然转首瞧去,只见常惜真手中已持了一柄短刀,正抵住自己的胸口,那短刀锋利之极,已然划破胸前法袍,一丝殷红的鲜血透袍而出。

    荆无妄大叫道:“惜真何必如此?”

    常惜真咬碎银牙,沉声道:“荆无妄,你莫要忘了,你这条性命是哥哥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早非你所有,你怎有资格伤害自身,你此刻活着,不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惜玉公子。”

    荆无妄如遭电击,神色茫然,喃喃地道:“不错,我若死了,的确对不起惜玉公子。”

    常惜真道:“哥哥的仇人至今仍逍遥世间,你不去替哥哥报仇,却效女子之态寻死觅活,没得让世人笑话。你若连这点委屈都承受不得,我……哥哥可不是看错了你。”

    秦忘舒听到“我……哥哥”三字,心中微微一动,此话微妙之极,颇费思量。

    荆无妄定定地瞧着常惜真,面色渐渐恢复如常,看来是回心转意,不再暗运心法自尽了。

    荆无妄走上前去,将常惜真手中的短刀慢慢夺了回来,低头瞧着轻刀上的鲜血,神情痛惜无比,轻声道:“惜真,从今往后,你我都该好好活着。”

    常惜真微微一笑,道:“是。”但泪水却流得更快了。二人四目相对,无语泪流,好在泪水总会流尽,人生道路漫长,花落花开,悲尽欢来,人生不过是个循环。

    秦忘舒瞧见这样的结局,心的好不欢喜,用手一指地面青石,道:“恭喜两位洗心革面,顿涤前非。”

    原来青石倒影之中,二人面目已然清晰如画,再不是刚才模糊的景像了。

    荆无妄先前心中最大的心结,便是惜玉公子之死,此刻在洗心殿中道破真相,又得到常惜真的宽恕,自然心结顿消,灵台就此无尘,自然就将真面目显现出来。

    而常惜真同样为此事郁郁寡欢,此刻真相大白,知道惜玉公子真正的仇家,心中自然亦不再迷茫了。

    忽听得四壁格格作响,诸修四顾瞧去,只见大殿的四面粉壁上现出四副画来,赫然是四大神君,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那四副画图形神皆备,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只白虎,更是欲破壁而出,那对虎目杀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又见四壁之中,已然开出四扇小门来,小门之后幽暗深远,实不知通向何处。

    秦忘舒道:“看来无妄与惜真已然通关,可以上岭去了。”

    常惜真道:“倒也不用着急,等秦兄与子瞻过关之后,一同入岭才是。只因那岭中有许多玄机,若是一步走错了,怕是会错失佳缘,宗主可是曾交待过,若不能助秦兄完全心愿,那可要怪到惜真头上去的。”

    左子瞻道:“此刻四门洞开,我等直接上山就好,难不成还能阻住我等?”

    常惜真道:“子瞻兄有所不知,那洗心的好处,是清净灵台。灵台不净,如何去修无上绝学?更有一桩要紧处,世人往往不知自己真正的需要,在面对无数绝学时,更是色迷五目,不知如何选择了。”

    秦忘舒深以为然,道:“此言极是了,世间绝学无数,有的是盛名在外,有的是默默无闻,世人往往会被盛名所累,只知追慕有名功法,却不知那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左子瞻将脑袋一摇,道:“两位言语,几乎惊出我一声冷汗来,我一时存了投机取巧之心,可不是差点误了大事。”

    这才凝神静思,片刻之后神色如常,当下四揖为礼,郎声道:“不才儒门弟子左子瞻,自小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奈何资质愚钝,仙缘不足,此番入岭,只盼能修成无双绝学,也好一逞胸中之志。”

    哪知说罢此言,青石上的倒影与刚才一般,并无丝毫变化,其影中面目仍然是模糊不清。

    左子瞻奇道:“怎会如此?”

    常惜真道:“子瞻兄,你细细想来,你心中最大的心结是什么,在这洗心殿中,若是刻意隐瞒,那岭中大能又怎能瞒得过,自然不让你上岭了。”

    左子瞻道:“在下自幼学儒,极少与人动手杀伐,实不知有何事犯了天规……”说到这里,忽地声音一哑,“啊”地叫了一声。

    诸修知道他触动心事,皆不敢打扰,就见左子瞻沉思片刻,缓缓道:“原来如此。”

    常惜真轻声道:“子瞻兄,若是有所不便,我等皆可回避的。”

    左子瞻叹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有不能对他人言及之事,怎算得上坦荡君子。”

    常惜真道:“既是如此,还请子瞻兄剖心明志。”

    左子瞻点了点头,道:“说起来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冲玄破境,晋级练气士境界。便奉儒门惯例,周游天下。那一日来到南海崇阳关,却遇到一群恶徒在那里强抢民女。”

    秦忘舒道:“此事如何忍得,子瞻兄自然是挺身而出了。”

    左子瞻道:“在下刚刚冲玄晋境,正是志得意之时,见此恶行,怎能忍得住,自然挺身向前,不想刚刚打跑了两三人,救下几名女子,却反那被几名女子埋怨,说我坏了她们的好事。”

    秦忘舒奇道:“这又是何故?”

    左子瞻道:“我细问之下,方知道原来海中有个门宗,专来凡间搜寻美貌女子,再择才授以种种仙家妙术,海边女子皆知此事,就有那穷苦人家的女子,日夜盼着好事临头。那几名女子好不容易盼着了,不想却被我搅了局。”

    秦忘舒道:“仙宗择徒本是寻常,亦有传女不传男者。难不成子瞻兄果然好心办了坏事?”

    左子瞻道:“我是见那几名男子穷凶极恶,不像好人,这才忍不住出手了,哪知却有这个缘故。我虽被那女子责骂,也只当她们年幼识浅罢了,也不理会。其后问明了各位女子来历,便想将她们送回家去了事,哪知到了晚间,却来了一名修士,又将这些女子抢了去。”

    秦忘舒道:“子瞻兄技不如人,又怎能勉强。此事又何必往心里去。”

    左子瞻叹道:“我便是听了那些女子的言语,心中犹豫,与那修士动手之时,不免心境纷乱,这才被他击败了。若是我当时竭尽全力,未必就会败给他了。修士斗法,靠的不光是玄承法术,更需要胸中一口豪气,我本就心志不坚,又不如对手强横,自然就败下阵来。”

    常惜真道:“此事后来又是如何?”

    左子瞻道:“我那时心中羞愧,便回到儒门之后,也不曾对人提及此事,但三年之后,无意间听人说来,这才明白,那海中的确有个门宗收揽世间美貌女子,并且授以仙家妙术,但这些女子艺成之后,却被遣住各处,行的却是行刺暗杀的勾当。”

    秦忘舒动容道:“竟有此事?”

    左子瞻道:“秦兄,你想来,这世间男子,除非是修得太上无情,若遇到美貌女子,谁不动心,却不知那女子却是仇家派来的,鱼水欢洽之时,或是泄了机密,或是送了性命。那幕后的门宗就是以此生利。”

    秦忘舒皱眉道:“这样的门宗,不过是利用了女子天然的优势,行的却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与怜香惜玉之事瞧来一般,其实却是大相径庭,着实难以忍受了。”

    左子瞻道:“我当时若是心志坚定,定能击退那修士,救回几名女子,如今却因为我一时软弱,心境动摇,竟令那几名女子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此事我一直深藏心中,不敢对人提起。”言罢叹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