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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我视苍生如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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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5章 我视苍生如刍狗

    秦忘舒见他神态傲慢,意含轻蔑,心中大不以为然。却也只能忍着怒气道:“晚辈心中所惑,仅止于此,若蒙冥王赐教,感激不尽。”

    冥王并不答话,却将一粒白子拈起,先在棋盘上“啪”地拍下,其声清脆,划破漫漫冥空。

    棋分黑白,黑者先行,冥王既与师尊对弈,自然不敢争先,故而执的乃是白子。

    就见那棋盘上,黑棋着实势大,白子处处被困,几无生路可寻。唯一的机会,就是制造劫材,搅混大局,只盼或有一丝转机。但观棋局大势,那黑棋不光地域广阔,劫材亦多,冥王便来搅局,胜算仍是微乎其微。

    但那冥王却不顾棋上两处大劫,竟又再开一劫,如此一来,便是三劫循环,这棋局赫然便是个和棋了。

    诸修皆知棋理,见冥王这局明明必败无疑,却因三劫循环,竟翻成和局,无不暗自叹息。那冥王果然不肯甘心服输了,原来三劫循环甚为少见,一旦形成三劫,任你怎样势弱,皆作和棋论。

    灵幽笑道:“果然妙招。”

    冥王揖手笑道:“总是师尊承让,否则弟子早就大败亏输了。”

    灵幽道:“棋局且不论,秦小友之言,你有何话说。”

    冥王再拜,起身,仰面观天,久久不语,那面上却有无限萧瑟落寞之情,或因天下之大,竟无人能解胸中权谋,此情寂寞何以堪。

    诸修虽是着急,却也不便催促,片刻之后,冥王方道:“师尊,弟子之志,抑魔我,救世尊,止浩劫,拯苍生是也。”

    诸修听到这话,皆是惊愕之极,只因冥王这话,说的委实大了。抑魔我,救世尊,止浩劫,拯苍生,任一项皆是翻天覆地,颠倒乾坤。天下高士如云,却有几人能说出这话来?

    灵幽神情肃然,却不免带了三分喜色。当年世尊本意,是让他执掌幽冥,但灵幽禅师一意孤行,力荐弟子叶惊海代已出任。世尊面前一诺,责任非轻。如今见叶惊海说出这话来,灵幽又怎能不喜。

    或许在他人瞧来,叶惊海言论空泛无当,但在灵幽瞧来,叶惊海才智无双,未必就达不成心中志向。

    他道:“感闻其详。”实有欣然之意。

    冥王道:“当年世尊感叹五界法则不全,这才造天外灵域,以救苍生,哪知天外灵域亦是不成,只是那天外灵域过于完美,便是以世尊之才,亦是有心无力,这才殃及自身,化万千分魂,入世历劫。其后方有苍穹。”

    灵幽道:“当年胜事,历历在目,至今思来,感慨万千。”

    冥王道:“世尊造天外灵域本是大错了,但苍穹之立,却又是重蹈覆辄。世尊千好万好,可惜过于慈悲。”

    此言一出,诸修更是动容,那世尊两番创世,功劳无极,世人谁有资格藏否其人其事?那灵幽更是对世尊敬佩的五体投地,听罢此言,拂然不悦。

    冥王见灵幽不悦,目中亦生慌乱之意,忙道:“师尊,请听我细言之。”

    灵幽道:“今日正要听你说个明白。”

    叶惊海道:“天外灵域之失,在于诸物皆备,完美无缺。就好比那父母宠溺子女,事事都替他想得周全,但那子女一出世,却不知嫁穑之苦,生计之艰。试问这样的子女,日后如何存世?天外灵域不得建成,亦是在情理之中。”

    灵幽道:“世尊创天外灵域不成,这才重历劫数,再造苍穹,如今这苍穹界,井然有序,法则齐备,胜五界多多。造浑圆以自转,不再有覆倾之危,且留莽荒海以泄浊气,可谓样样考虑周全,惊海,你说世尊重覆前辄,怕是不公。”

    冥王微微一笑道:“弟子观苍穹之建,已强过当年昊天,唯在天外灵域之下罢了。如今这苍穹,虽比不得天外灵域俯拾可得,亦算是风调雨顺,物产极丰。”

    秦忘舒听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动,冥王之意,他约略明白了一二了。任老鬼忍不住道:“既然是风调雨顺,物产极丰,却又有哪里不好?”

    叶惊海叹道:“只可惜世人贪欲无穷,便是金山银山堆于面前,犹不知满足。正因那世尊造世,事事想得周全,世人得五谷瓜果而食,便不思稼穑,虽有龙子造稻种于世,却因种植繁复艰难,至今问津者少。”

    秦忘舒道:“负心造稻种于世,处处皆受欢迎,大力推广者不计其数,冥王此言差矣。”

    叶惊海道:“不过是仙修界几位有识之士竭力而为罢了,那士子庶民,却又有几人操心,谁来费力?这稻种若不能广而种之,却有何用?”

    秦忘舒听到这话,亦是无辞。

    叶惊海忽地转向秦忘舒道:“晋陈之战,起因为何?”

    秦忘舒脱口答道:“地狭民众,生计艰难,不出太岳关,如何增域扩地,以养百姓?”

    叶惊海点了点头,对灵幽禅师道:“师尊,这便是苍穹大弊,世尊之失了。那世人衣食无忧,自然温饱而知淫欲,遂使苍穹人口,与日倶增,便是苍南偏僻小国,亦是数千万之众。地力原就有限,世人又不知稼穑,不向外用兵夺地,怎解百姓倒悬之苦。只可惜却苦了大陈子民。”

    秦忘舒“啊”地叫了一声,他身为大晋子民,自然事事替大晋着想,虽觉得战火连绵,为祸苍生,却也在心中替大晋百般开脱,视为无奈之举。但冥王眼光格局,却远在他人之上,大晋子民固然可贵,大陈子民难道不是苍生?

    原来那弊端早就种下,若不是苍穹风调雨顺,物产极丰,又怎会造就凡俗百姓贪于安逸,不知进取。一旦地狭人众,却不思开垦得食,唯知出兵向外,将祸水外引。原来那林天弃竟不曾做错。

    叶惊海道:“人心本就自私之极,更何况又有宗族之念,家国之分,本来皆是世尊子民,却强分你我,彼此间争战不休。那世尊所修,本是玄极道果,这道果虽是天下至强,却又是天下至弱,只因人心一旦不得满足,自然怨天尤人,遂使魔我强大,世尊疲于奔命。我道世尊重蹈覆辄,便是此意了。”

    灵幽缓缓道:“惊海,你是说世人因安逸而生贪心,因贪心而生奸计,因奸计而动摇世尊道果?”

    叶惊海道:“弟子不才,蒙师尊推荐,执掌冥界。每日所闻,不过是争田夺产,占人妻女,或是贪贿不公,循私枉法,种种行径,令人瞧来触目惊心,试问这样的元魂若是转世重生,又生子女无数,世尊的玄极道果,岂不是一日弱于一日了。”

    灵幽道:“原来那元魂不得转世,皆有其因。”

    冥王道:“且以大晋士卒论之。那为将者只求占域夺地,以成全后世声名,为卒者只知趁机抢掠,以饱私囊。所谓替大晋开疆扩土,不过是顺手为之,且便是开疆扩土,却置他国百姓性命生计于不顾,何等自私自利,这样的元魂,我怎能令其转世。”

    秦忘舒道:“晋陈之争,非止一日,积怨日久,终不可解。若大晋不灭大陈,大陈必灭大晋。还请冥王明察。”他虽说出这话来,却也知道是徒劳挣扎罢了。但身为大晋子民,怎能不为其一辩。

    冥王冷笑道:“凡死于战事者,皆为横死,其元魂便是抹去记忆,兀自凶悍强横,若为民便是一霸,若为卒便是凶卒。苍穹百姓,原已是泱泱,便去了一半,仍会苦于衣食不周,与其苍生皆苦,不如先保一半凡俗百姓。”

    秦忘舒道:“既然苍穹难育苍生,冥王收凶魂恶魄于冥界,倒也无话可说,但冥王却偏心凶兽,占用百姓名额,敢问冥王此举,是否前后矛盾?”

    冥王轻叹道:“以在下瞧来,凶兽虽天性凶狠,只知噬人。若以性情而论,却是天真耿直,无贪无私。就好比那猛虎一旦吃得肚圆,便是你将那身子置于虎口,那猛虎也不屑食之。但观那苍穹世人,却是穷奢极欲,无时或已。一饭一蔬,本可充饥,却偏要广占田地,多积金银。一妻一妾犹不满足,偏要美女环绕,歌舞于前。此为其一也。”

    秦忘舒至此,已是无言以对。

    姬老祖道:“既有其一,敢问其二。”

    冥王转向姬老祖,微笑道:“姬兄,你我相识已久,我敬你是世间大德之士,行动皆为苍生。此番来我冥界,却因形格势禁,困你于偏殿之中,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姬兄海涵。”

    姬老祖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冥王道:“先前事起仓促,又有任金二公急攻于外,不便相询。此刻正要问姬兄,此来冥界何意?”

    姬老祖道:“秦小友因炼魔壶一事,收揽魔族元魂,有违冥界法度,这才厚颜前来,只盼冥王莫要为难他才是,毕竟仙魔争战,已非一日,秦道友此举,亦是迫于无奈。”

    冥王笑道:“原来是替秦道友求情来了。”

    姬老祖面色微微一红,道:“说来亦是私心。”

    诸修虽轮番上前,与冥王辩驳,奈何那冥王舌辩无双,诸修至此不曾占得一点便宜,或许亦可以说,冥王眼界胸襟,远高于在场诸修,既然不占道理,怎来辩驳?

    诸修不由心中暗忖道:“莫非是我等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