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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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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惟玉一行从春意闹出来, 关叶锦要送, 顾惟玉转身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关叶锦今日穿一件袖口领口腰间都沾红的锦袍, 袍子本身是淡金色,他又生的好看,往春意闹门口这么一站,无数姑娘媳妇们都捂着嘴笑了。

    吉祥话是说够了,媚春用肩膀撞撞伊龄贺, “少主, 你不上去说几句?”

    关叶锦含笑瞧过来,伊龄贺冷冰冰瞧过去, 嘴唇动了动,最后蹦出来四个字,“百年好合。”

    顾孤妍无缘无故晕倒了,云娘和蓝浦抬着她, 关叶锦招呼家里的车夫, 云娘和蓝浦合力将顾孤妍往马车上一丢,说:“晕了正好, 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晕了就去看大夫, 反正咱们今儿就离开了, 等她醒了, 自然会认路回家的。”

    蓝浦道:“正是。”

    两人刚松开顾孤妍臂膀, 晕着的女人便悠悠睁开了眼睛, “云姑娘,我......我......”

    “醒了?”

    蓝浦掀开马车帘子,朝外头喊一声:“顾姑娘身体不好,我还是送她去大夫那里瞧瞧,你们先回去吧。”

    顾孤妍抓住蓝浦的手,“不必,不必了,我很好,真的,我真的很好。”

    蓝浦低头瞧她,“顾姑娘,这可是你说不瞧大夫的,若是再出什么事,可怨不着我。”

    陈家已经来了两三个大夫,陈瑄盯着几个大夫,“快给她看看,治病,都望着我作甚,快看病!”

    青棠在窗边坐着,几个大夫轮流过来诊脉,又问了陈荣情况,陈荣说:“七小姐是从水里捞起来的,怕是伤了肺,几位都仔细瞧瞧。”

    一时间,三位大夫轮流看脉问诊,有说:“色味当五脏。白当肺、辛,赤当心,青当甘、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

    有道:“心之合脉也,其容色也,其主肾也,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其主心也。”

    一个说:“五脏之气,故色见青如草兹者死,黄如积实者死,黑如......”

    “说人话!她听不到了,怎么回事?”还没等大夫说完,陈瑄拍桌子,“唧唧歪歪说甚,我找你们来不是讲医经的,说,她的耳朵怎么才能听见?”

    几个人低头协商,说了半天,又没说出个门道来,最后有个年轻些的大夫道:“小姐耳朵受损,要先弄清如何受损,又是被何物所伤,如此才能救。”

    青棠在纸上写,“鱼雷在水中爆炸,伤了耳朵。”

    那年轻大夫道:“我医馆中来了一位善于施针的大夫,不若请他来为小姐看看?”

    一个大夫道:“小姐身躯矜贵,如何容你......”

    陈瑄瞧那人一眼,骂一句:“马屁精!”

    然后又瞧陈荣,“你跟着去一趟,这他妈的都是些甚么人,谁找来的,庸医!”

    酉时已经过了,那年轻大夫道:“今日已经夜了,晚上视物也有碍,不够清楚,不若明日天正,我带那位大夫过府看诊,可好?”

    已经有小丫头过来掌灯,陈荣道:“七小姐也累了,明日再请大夫也是一样的,老爷回去休息,也让七小姐好生休息,明日再治病吧。”

    陈瑄指着那年轻些的大夫,“你,明日再来。”

    那大夫回礼,“是的。”

    陈瑄又指着那几个,“庸医,你们最好哪儿来回哪儿去,再来滥竽充数,当心老子砸了你们的招牌!”

    入了夜,寒山寺后山的客院里,蓝浦与顾孤妍挤着一间房,顾孤妍在房里坐着读书,蓝浦在房顶上坐着,云娘趴在她旁边,蓝浦道:“坐好了,当心掉下去。”

    云娘双手揪着房檐上的勾角,“大姐,咱们下去说不行吗,有什么话在地上说不行吗?”

    蓝浦盘着腿,“底下有妖精。”

    “哪儿来的妖精?”

    “喏,就那浪蹄子,半夜三更读书,也不怕瞎了她的眼!”

    云娘道:“下去吧,上头不自在。”

    “你怕高?”

    “改日叫媚春来,她最会翻墙,她也喜欢坐屋顶,以后叫她来陪你。”

    蓝浦侧目,“你去哪儿?”

    云娘抿嘴,道:“我得下去看着,一个不留神,那妖精就得把书生给吃了。”

    蓝浦喊她,“诶,你别走啊!”

    云娘松手从房顶上下去了,她盯着顾孤妍的屋子,哼一句:“作死,妖精!”

    青棠屋里熄了灯,陈荣给她指了两个小丫头,此刻都在外间的软榻上睡着,青棠一手劈昏了一个,陈家的这位七姑娘,轻车熟路摸出门去了。

    外头大街上还算热闹,开夜市的,摆小摊的,做糕点的,应有尽有,青棠穿一件普通的衣裙,她原本想去史家看看,来的路上,她三番五次问陈荣,陈荣都说没事。没事?如何能没事,没事的话,孟微冬为何锁了凤阳码头,那堤坝为何突然不修了,霍青棠觉得,一定有事。

    霍青棠久别京城,不,应该是陈七久别京城,毕竟霍青棠这个原主是从没来过北京城的,陈七凭着记忆,摸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那一片,“嘿,大爷,来玩儿?”

    京门风月。北京城中最繁华的风月之地,这里有最高等的酒肆,最艳丽的舞姬,最值钱的琵琶声,还有最缠绵的温柔乡。

    青棠抬着头,慢慢梭巡了一遍,她过去做陈七的时候,出门少,去过的地方也少,如今她双腿健全了,一定要把天下地方都走一遍,将过去所遗漏的,一样样都找回来。

    “二少奶奶,二少爷真的不在这里,今日他没来,他办正事去了......”

    街角一辆青篷马车上,一个妇人要从车上下来,小厮拦着她,那妇人抿着嘴,小厮以为妇人已经不闹了,便催着车夫,“走,回府。”

    不想,那妇人掀开车帘子,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二少奶奶!”小厮又去扯她,那妇人将小厮一推,“放肆!”

    小厮这才收回手,“小的不敢。”

    妇人穿一身湖蓝带绿的纱裙,她年纪很轻,人也漂亮,只是眼角有些青,她被小厮扯了袖子,反而发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们魏北侯府有什么不敢,你不过就是个二等奴才,你都敢拉着我扯我袖子了,你还有甚么不敢?说,裴无忧在哪里,叫他给我滚出来,如果他依旧夜夜笙歌,不肯回家,好啊,叫他出来,叫他写了休书,我范明瑰立即拿了休书回家,我说到做到!”

    妇人扭头往京中最富盛名的风月阁里走,那小厮一把过去拦着她,“二少奶奶,我劝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您守您的本分,二少爷有二少爷的乐趣,他是不会亏待您的。”

    “放屁!”

    年轻妇人冷笑一声,她从车夫手上拉了一根马缰出来,“滚你妈的,你是个甚么玩意,我再不值钱,我也是个知府家的小姐,你是甚么东西,二等的奴才。我今儿打死你算数,侯爷要休了我,我也无话可说,我打死你!”

    妇人拿着马缰,打人并无章法,她抽出去四五下,倒是有两三下抽在了墙上,那小厮恶从胆边生,竟然去夺妇人手中的马缰,妇人没甚么力气,那小厮要欺压过来的时候,一条鞭子从远处甩过来,正好缠住那小厮的胳膊。霍青棠就这么一扯,那小厮的手腕上就是一道斑驳的血迹。

    范明瑰扭过头去,瞧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那人在灯笼之下,照出她纤细的身影,也照出那人明丽的脸。

    “青棠?”

    范明瑰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上前两步,将霍青棠的脸看得更加清楚,年轻的妇人一把扑到那少女怀里,“青棠,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

    范明瑰哭哭啼啼,眼泪哗哗流个不停,不知哭了多久,眼泪都快把霍青棠的衣领子哭湿了,她捶青棠几下,“你好呀,你不生不响的,你怎么来了,你......”

    霍青棠一手搂着范明瑰,一手鞭子打在方才那小厮背上,那小厮正被抽中背心,他咧着嘴,“你又是谁,打哪儿来的疯婆娘?”

    霍青棠听不见,范明瑰扭过身去,一巴掌抽在那人脸上,“裴安,你个死奴才,我今天先打死你,等你死了,我再跟侯爷谢罪。”

    范明瑰一脚踹在裴安的背上,“我踢死你,歹毒的奴才,你不就仗着你爹是府里的老人吗,你爹怎么了,你爹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儿子,我踢死你!”

    霍青棠紧了紧手里的鞭子,一鞭子刚甩出去,鞭子没落到裴安身上,反而被人捏住了,青棠抬头,一个极为俊美的男人揪着鞭尾,他俊脸微斜,笑看着霍青棠,“姑娘好大的火气,不知我这家奴是如何得罪姑娘了?”

    那男人侧目,对着范明瑰说:“夫人,你可是太过想念为夫,这是专程找为夫来了?”

    霍青棠一个字也听不见,她只能盯着那男人的嘴,家奴,为夫,他就是裴无忧?

    原要说起来,陈七与裴无忧还有过一段姻缘,陈七十六岁的时候,芦氏做主,给陈七寻了一门亲事,就是这位魏北侯府的二公子,裴无忧。

    不过齐尚书瞧不上魏北侯府,更瞧不上侯府的庶子,陈七与顾惟玉虽谈不上青梅竹马,但也是两厢有意,陈七又身有残疾,齐尚书考虑再三,顾家始终都是要靠陈七庇佑的,陈七的地位在顾家,绝对无人撼动。

    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私心,经过多方面的考量,权衡过后,又考虑陈七自己的心意,陈七的婚事才由齐尚书做主,从魏北侯府次子裴无忧身上转嫁到了洛阳顾家。

    当初的陈七是没有这么多心的,她单纯以为齐尚书和齐氏是遵从她的心意。其实没有这么简单,从某方面来说,顾家的确是陈七当时最好的选择。

    那么,现在呢?

    霍青棠迷惘了,陈瑄认了她又如何,他还会把自己嫁给顾家一次吗?

    裴无忧盯着霍青棠的脸,这女子生的漂亮,很漂亮,不过面部太严肃,不够温柔,这冷不丁一瞧,还觉得她杀气腾腾的,大大折损了她的美貌。

    “小娘子发甚么呆,是不是我这奴才不懂事,惹娘子生气了?”

    范明瑰走到霍青棠跟前,“青棠,他就是我的丈夫,魏北侯府,裴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