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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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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显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一时间竟无法答话。

    这件事要说与他无关,却有一定的关系,至少那些野兽是他引来,可要说与他有关,又实在是冤枉,他不可能替人背下这黑锅。

    但这无根草迷香之事,又如何解释?

    在这个时刻,这种明知被人诬陷却又无法说清的感觉,令他第一次尝到了冤屈的滋味。

    云微澜唇边带着一丝冷笑,毫不怜悯地看着他——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回礼而已,若因此丢了储君之位,那滋味才叫一个回味无穷。

    皇帝看着慕容显百口莫辩的模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他脸上的愤怒已然消退,余下的只有彻底失望,失望于自己看错了人,立错了储君,失望于自己所生的儿子,居然会对他这个父亲动手。

    “父皇,事情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慕容显见此,心里一横,便想豁出去想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儿臣之所以有解药,是因为……”

    “因为什么?”云微澜兴致盎然地插嘴。

    慕容显猛地顿住,对上她笑眯眯的眼睛,此时的她倾着身子,微偏着头,那洗耳恭听的样子好比等着听人说书。

    因为他要杀她,那些暗箭和野兽都是等着对付她和文璟的!

    可这样的话,当着他们的面如何说?

    说出来,那便是不打自招,便是与文璟彻底决裂,与整个文家为敌。

    不能说,不能说……

    哪怕此时冤屈再大,也只能忍着,受着,另寻他机。

    “太子殿下,你这吊人半天胃口,这会儿却又不说了,这习惯真的不太好。”云微澜没趣地靠回椅子。

    “既然殿下说不出来,那还是请皇上定夺吧。”文璟眸底掩下一抹冷嘲,拱手向皇帝说道。

    慕容显死死攥着拳头,咬紧牙关才没有被愤怒冲破理智。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抛开一切利益关系将此事对皇帝言明,哪怕彻底与文璟翻脸又如何,他背后还有任镇北大将军驻守边疆的舅舅,难道还真怕了文家不成?

    说到底,文家也不过是卸去了兵权的一介平民,因皇恩浩荡才让文家享有现在的尊荣,离开了皇恩,还能有什么?

    可到底,他还是忍下了。

    帐内的光线更暗,皇帝手支着额头,一张脸全隐在阴影中,几乎看不清神色。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慕容显,仿佛想要穿透他的身体看一看里面那颗心是红的还是黑的,浓重的孤寂将他重重包围,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被儿子伤了心的父亲。

    “都下去吧。”许久,他开了口,声音沙哑,含着浓浓疲惫。

    慕容佩眉头一动,神情越发冷淡。

    慕容显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就这样?什么都不追究?tqR1

    他原本以为,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的太子之位很有可能都不保,却没想到,只是让他们出去?

    云微澜眉梢一挑,想要开口。

    这样就放过了慕容显,太便宜他了。

    一只手却轻轻按住了她肩膀,她抬头,看到文璟微微摇了摇头。

    她狠狠瞪了眼慕容显,却也明白,这个时候再多言,只怕皇帝反而会恼羞成怒,不管黑白地给她定个罪,出一出心头那口恶气。

    自己儿子不能动,动她,还是简单的。

    不甘心也得甘心,她拿得起放得下,这口气也咽得下,至少,皇帝对慕容显已产生戒心,疏离冷淡自不必说,父子之情恐怕也淡了。

    不过,她也真是佩服这皇帝,为了江山稳定,硬是压下此事,没有废了慕容显的太子之位,似乎连追究下去的意思也没有,换作她,还真未必能做到。

    起身,告退,几人走出皇帐。

    “今日之事,本太子记下了!”慕容显冷眼扫过文璟等人,如钢刀刻出的脸更是森冷如冰。

    “此话,本王转送给太子。”文璟负手于身后,墨发在晚风中轻拂,唇含笑意,眸底清寒,“太子今日所赠大礼,本王一时拿不出合适的谢礼,但来日方长,总有回赠之日,太子且耐心些等待。”

    慕容显薄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紧紧抿起,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森寒的目光在慕容佩与云微澜脸上重重一落,转身拂袖而去。

    “真是小瞧了皇帝的忍功。”云微澜看着他的背影,“可惜呀,浪费了这么好个机会,没能废了他。”

    “太子之位不可轻易动摇,否则会动一国根基。”文璟道,“太子已立十数年,若非难堵天下众口的过错,是不会被废的。”

    “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动太子,即使此事差点要了他的命。”慕容佩身上笼着一层阴郁之气,在暮色的笼罩下更显阴冷,说出的话更是不带丝毫感情。

    连“父皇”的尊称都没有,只有一个疏远得仿佛陌生人的“他”。

    云微澜转头看他,一句简单的话,便可看出慕容佩对皇帝抱有的是怎样的感情。

    什么因结什么果,就算她不了解他的过去,也能猜出那过去定然灰暗不堪。

    慕容佩被她这么注视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扭过脸去,“你们还没告诉我,兽群是怎么转移目标跑下山,又找上他的。”

    “你也不知道吗?还以为你家那碧叶能看出名堂来呢。”云微澜惊讶。

    “什么我家碧叶,不要乱说。”慕容佩眉一皱,“不是你们将兽群引下山的?”

    “我们哪有这本事。”云微澜嗤了一声,摆了摆手,“不是你,也不是我们,看样子也不是慕容显,那可真是天意了。天意如此啊……四殿下,看来连老天也帮着你。”

    慕容佩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唇角,算作回应。

    “不过说真的,”云微澜凑近他,望着候在远处的碧叶,小声道,“你家那碧叶可真是个属蝎子的,你天天跟她在一块儿,可得小心啊,免得哪天不小心被她剥了皮……”

    “都说了不是我家,你听不见?”慕容佩修长双眉一拧,很是不悦地看着她,“我再重申一次,她不是我府里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许再说这句话。”

    “天天住在你府里,现在又天天跟着你,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呢,我说你也太……”

    “那是四殿下的家事,你没事操这个心,惹四殿下生气做什么。”文璟长臂一伸,将她揽了过去,对慕容佩笑道,“小八就是爱管闲事,四殿下要是跟她生气,怕是生不过来。”

    “这话你还真说对了。”云微澜承认点头,“我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看着四殿下身边待着只美人蝎,就想提醒他悠着点。不过看四殿下的样子,也没把这事放心上,火气还这么旺,我还真是多事了。”

    难得见她这么乖顺,没有反驳,文璟忍不住低笑,“那以后就管住你自己,不要去管别人的闲事。要真管不住,就来管我,我不嫌你来替我操心。”

    云微澜嘿嘿一笑,没有接口。

    太招女人的男人往往事多,她才懒得管。

    慕容佩望着他两人有说有笑,心中无端生出一股闷气,突然大步往前走去。

    想对她说,他并没有生气,火气也不旺,可多看一眼他俩那亲昵的模样都觉得碍眼,哪里还想跟她讲话。

    “哎,四殿下你怎么走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文璟牵着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初一和小白菜怕是吓得不轻,早点回去让他们安心……”

    “福来不是早回去了……”言下之意,福来回去了,初一与小白菜就该知道他们安全回来了。

    “福来不会说人话。”

    “……”这还真是一击即中要害。

    “云大人……”刚下坡,便听到身后一声怯忮的呼唤,云微澜无声地呲了呲牙,转身时已是一脸笑容。

    “二公主,您叫我啊?”

    坡脚下,慕容怜穿着身泛白的衣裙,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身边跟着香儿,在这暮色里越发显得模糊单薄。

    听到云微澜客气的语气,慕容怜咬了下唇,脸上笑容略显僵硬,“云大人,你今日在山上没出什么事吧?”

    “多谢二公主关心,我没事。”云微澜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末了,觉得太生疏了些,又咧嘴一笑,“你看我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肯定没什么事啦。”

    “也是。”慕容怜脸儿微红,说完这两个字便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只是低头扯着自己腰上的丝带。

    云微澜站了半天没见她说话,便道:“二公主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啊?哦哦……好。”慕容怜显然一开始没听清她说什么,等明白过来连忙点头。

    “公主……”香儿急得直扯她袖子。

    她只当作没听见,看着云微澜转身,要与文璟一同离去。

    “云大人!”香儿一咬牙,不管不顾地喊道,“公主有东西要给你。”

    云微澜刚迈出去的脚步只得收了回来,再次转过身来。

    “香儿,你怎么……”慕容怜又窘又急,一跺脚,调头就要走。

    “公主,你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送给云大人的么。”香儿抓住她往前推了一把,“快去吧,云大人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