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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最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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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从黢黑的天幕底端慢慢浮起,只一恍惚间,星子隐没,夜色消融;再回首,连尚未圆满的月亮,也只剩下一团淡淡的痕迹。仿佛谁从浓稠睡梦中惊醒,原本万籁俱寂的旷野忽然响起了一声鸟鸣,紧随其后此起彼伏的虫声一刹那便冲入耳中。还未回过神来,千百种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已环绕四周,整个世界都在宣告着——天亮了。

    李家村村南二十里,已经见不到田野的踪迹,蔓草丛生,野林遍布。一条被杂草侵占的小道上,南宫子容一身短褐,佝偻着腰,默默地行走着。脚下不时有趴伏的根蔓绊脚,子容都小心翼翼跨过,同时保持身形稳固,尽量不晃动——在他背上,同样着一身便于出行的衣裳,正自睡得迷迷糊糊的婴宁,背着竹篓,毫无形象地趴着。身负妖灵气的婴宁,自小就比较嗜睡,子容平时很少让她跟着出来,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如果一定要出来,就会像现在这样,由他背着。当然,回去的路,子容绝对不会再背了,他深知要让婴宁多走动,增强体质,才好承受逐渐浓郁的妖灵气。

    说起来,子容也很纳闷,一个人族女孩身上怎么会有随年岁增长的妖灵气?妖灵气,不是简单的妖气,是真正的妖族修行者炼化的天地灵气,一般至少是能够完整化为人形的妖族才能掌握的。子容想不通,毕竟他所了解的,也是师父告诉他的,他只能继续使用师父传下的种符法子,继续控制婴宁身上妖灵气的规模,避免伤害婴宁的身体。这些年来,种符效果也很有成效,妖灵气虽年年增长,但并没有伤害婴宁,除了让她比较嗜睡外,甚至子容还隐约感觉妖灵气强化了她的身体。不过无论是否存在这种事实,子容都不会觉得这是好事,他一直在努力钻研师父教给他的东西,期待未来能找到彻底根除的方法。

    此时,天光已大亮,子容也走到了道路的尽头——一条两三丈宽的小河面前。这里便是子容前日遭遇黑熊的地方,越过小河再往前一段,出了一人高的草丛,就是一片东西向的绵延山脉,除了个别猎户进去打猎采药外,几乎没有人去,是真正的蛮荒地带。村里老人为了吓唬贪玩的小孩子,称那山里妖魔鬼怪横行,专吃人,加上隔几年时不时流传进山的猎人被吃掉的消息,着实有唬人的效果。子容平日只在山脉外围到小河南北的地方寻觅草药,从不进山,所获药材已完全足够维持生计。之前在林镇被高价买去的安灵草就生长在小河岸边,不过子容今天却不是来采摘它们的,给婴宁种符用必须采最新鲜的安灵草,而具下次种符还有好一段时间,所以采了也用不上。这次来采药子容已经定好了计划,要一次采够下月去集镇提供给药铺的药草,然后接下来一段时间待在家中晒干处理,哪也不去。这样,过一段时间都没异常,就证明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时再论其他。

    “子容哥哥,我们到了?”也许是被小河的水声扰了睡眠,婴宁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见已到河边,便从子容背后滑下。子容顺势直起腰,轻轻活动了两下,同时对撂下竹篓,已经走出十几步准备跑去戏水的婴宁喊道:“阿宁,不要跑太远,玩一会回来帮我采药!”

    婴宁此时到了外面,再不复家中的听话,除了摆了摆手之外,完全像没听到似的,看得子容一阵头疼。摇了摇头,子容清除了这些无用的情绪,他其实刚也只是随口一说,采药不比其他,有的药草采摘只需要一部分,有的却需要不破坏根茎拔出,对于药草的辨认和采摘的细心都有要求,即使子容已经很有经验,也不会轻松。如果真的让婴宁来采,以那丫头的性子,绝对会把采药变成编花环游戏的!

    不再耽搁时间,闭目调息了一会,子容已进入心神宁静,杂念不生的状态,体内《蒲苇》功法修来的绵长灵炁在丹田慢慢回转,随着子容三纳一吐的节奏一点点变得更加醇厚。待得行炁无误,子容单手一招,全身气息随意而动,应机而发,一张淡黄符纸从他袖口急窜而出,绕身一周后悬停在他面前。子容看也不看,后踏半步,口诵太上赦令;同时右手竖剑指凝气待发,令行而指到,体内灵炁回转加速,一层层荡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指尖注入符中,淡黄的符纸正中一点青光忽的涌现出来。随后,四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聚集,光芒逐渐的凝结扩散,符纸上朱砂绘成的扭曲纹路逐渐被青光点亮,直至淹没。到青光凝聚一团不再变化,子容拂袖一挥,这团青光流水般落下,在接触地面之前又变化成一名西瓜大小、遍体草绿色的小人。

    子容满意的看着眼前懵懵懂懂,原地晃晃悠悠的小东西,这是他第二次招出它——第一次也是用于采药。作为木属唤灵符的成果,它能聚集一定范围内的木灵气,并暂时唤醒它一个时辰,目前子容发掘出来的作用就是它可以操纵药草完整脱离地面而不损根系,省时省力。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张符并不好画,尤其是要达到唤醒的目的,需要在符咒配合上下足功夫。

    因为持续时间有限,子容也不再耽搁,招呼了下,那绿色的小人便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缓缓的跟随着他。每到需要完整挖出的药草,子容一指,绿色小人便翻个跟头钻进土里,一两息后就把药材连根给顶出泥土,甚是方便。

    同时,在子容身后好一段距离,几株野向阳花恣意生长着,其中一株较小的,碗口大的金色花盘却没有朝向太阳,而是正对着子容的方向,一层淡淡的粉色烟气流转在花盘表面。再往北数里,一处较隐蔽的林子里。同样的一小片向阳花花丛,其中一朵花的花盘上,粉气氤氲环绕,赫然显现的是子容所在的景物,苏小乔把自己的身子缩在硕大花盘的包围中,默默地窥探着那边的情景。看到子容招出木灵时,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嘴里正嘀咕着“不可能”时,向阳花丛一阵晃动,苏小乔眼看着那朵花盘上的画面一阵恍惚后便消失了,立马恨恨地瞪向冒出头来的黑熊——正是上次子容遭遇的。原来那日黑熊虽然向着反方向逃走,没跑出两里地就被苏小乔追上了。考虑到这头熊虽然蠢得不行,但好歹是自己点化的,颇费了些灵力,所以苏小乔决定还是让它继续帮自己办事。无奈何,这头平日威风凛凛的黑熊,只得继续扮演苏小乔的侦查兵。此刻正是发现情况特地跑来报告。

    黑熊哪知道这一阵跑动搅了苏小乔的法术,只是朝着她不停的低吼着,声音急切。苏小乔本来恼它影响自己窥探情况,一听它的报告,顿时从花丛里跳了出来。黑熊刚才告诉她,上次把它吓跑的人类正在往这边靠近,好像在寻找什么。苏小乔几乎能笃定,对方一定是通过撒在南宫子容身上的青蚨香追过来的,可他们追踪这个会点法术的人做什么呢?苏小乔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说不定与自己想要找的东西是一致的!她决定赶过去看看。

    这边苏小乔已经行动起来,命令黑熊不要过来,然后悄咪咪的朝子容那边靠近着。而子容这边,一心一意采药的他,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他这一会的功夫已经采了大半篓,多是一些药店常用,不愁没人要的药草。感觉已经差不多了,子容便准备叫上妹妹换个地方再采些。背上竹篓后子容一挥手,唤醒的木灵“嘭”一下化作一团青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抬头一看,子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河岸百十步远,远处还能看见妹妹婴宁蹲在河边不知道在做什么,来之前说好帮忙的,最后却自顾自偷懒去了,子容也懒得生气了,起声喊了一句:“阿宁,走啦,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远处背对着子容的婴宁闻声站起来,回头应了声后,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走到近前,才停下微微喘息。子容看着婴宁明亮了许多的眼神,非常满意,果然不该经常让她憋在家里,见她没跑多远就气喘,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瞧你累得,这才多远。”婴宁没有搭话,只一手从身后递出一只纯白色的花环,凝视着子容。子容看着妹妹活动后不再苍白,反而微含粉腻的肌肤,微笑着接过花环,轻扣在头上。婴宁满意地打量了下戴着花环的哥哥,另一手捏着一个同样纯白色但稍小一圈的花环,斜戴在自己的头上,然后转身微移步,和子容并肩站立。

    一阵和煦的风拂过两人的肩头,淡淡的清香掠过子容的鼻间。深吸一口气,子容手臂轻碰了下婴宁,道:“好了,走啦。”

    “嗯。”婴宁应了声,默默走到子容背后,子容正要蹲下,忽然一阵数股灵力波动传来,令他不由得顿住了身形。还未仔细感应,视野尽头几个黑点便迅速得出现并接近了。婴宁见子容突然定住,忙从他身后踏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两名头戴兜帽,一身黑色的高大身影朝这边迅速本来,转头正要开口询问,却一把被子容握住了手。

    “阿宁,待会,记得躲我身后!”子容没有转头,直视着迅速接近的黑色身影,声音不容置疑得传来。婴宁看着神色逐渐凝重的哥哥,轻轻“嗯”了声,同时也握紧了子容的手。

    此时,远处的黑影已奔至子容二人近前,一个令子容略微熟悉的声音大喊道:“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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