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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对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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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家是苏城的四大世家之一,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有佣人上千,亲戚家眷上百。聂家家主聂子羽父亲聂正明是个很讲情义的人,所以府上不仅有那些本来亲戚,还有一些说不出名来的远方亲戚,都一一安顿在聂府,就连一些江湖游客也有不少。聂正明有两个哥哥,大哥聂正文,少年时学过一些枪棒,也当过捕快衙役,收来聂正明发迹了,就来到聂府负责聂府的安全,所有守卫之类的事全是他一人负责。聂正明二哥聂正博,自小读书,为考功名,一共去了京都三次,三次落榜,耗费了家里所有财物,最终放弃。聂正明少年时不同,喜欢游历,爱结交,最后在苏城凭借自己的本事,创办了聂家商会,是真正的白手起家。聂正明有了钱财后,就回老家接了老娘过来,两个兄弟也安顿了下来。二哥聂正博更是这个家的总管,负责大小事务。平时说话最是管用,但最管用的还是聂子羽奶奶,家里人都称她为老祖宗。这老祖宗就这三个儿子,孙子倒是有五个。大儿子家三个,聂子雅、聂子玉、聂子夕,二儿子家一个,聂子衿,最后就是聂子羽了。老祖宗对几个孙子都疼爱的很,特别是聂子羽,生怕他饿到一点,冷到一点,热到一点。寒冬腊月,就骂天,说把自己孙子冷到了,六月酷暑,也骂天,说热到自己孙子了。聂子羽对此见怪不怪,有时候还在一旁帮腔,说这什么破天,还要我奶奶亲自出来骂,骂了这么多次,也不知反省,不懂事。通常如此都会弄得老祖宗哈哈大笑,露出嘴里两颗大金牙。

    聂子羽对其他兄弟姐妹几人态度不一,对姐姐和妹妹都疼爱,特别是老实巴交的姐姐聂子雅。小时候聂子雅在外被人欺负了,只要回来被聂子羽看到,聂子羽一定会找聂子玉问情况,然后带着聂剑拿着家里族规用的藤条跑出去,看见那倒霉孩子,就扑上去,摁在地上,一顿抽打。这还不够,还把人送回家,当着别人父母教训。最后自然是被几个大人追着撵出去好远,跑回家才算完。但几次这样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聂子雅了,见了面不说其他,只管躲,要多远躲多远。对妹妹聂子玉,聂子羽向来态度一般,时好时坏。聂子玉不同于聂子雅,她聪明得很,知道家里谁的地位高,巴结谁,说话也是始终向着权力最大的人。聂子羽经常看不惯,但又因为是个妹妹,女孩子,就不怎么责难了。家里两个女孩,聂子雅算是有一副好容貌了,有着上比柳如雪不输,下比王璐略胜的美誉。聂子玉则不同,从小聪明,但长相就一般,因为常去老祖宗那里混吃混喝,所以还有一点胖。为此他父亲整天对她板着脸,担心她嫁不出去,又不知少吃点。聂子玉每每被责骂,就会跑去告诉老祖宗,老祖宗自然护着孙子,说一点不胖,还饿瘦了,于是又是一碗燕窝粥端上。这样下来,腰能不粗,脸能不大?聂子羽总说吃得是福,但这福气有点太大,撑不死人但能撑得大肚子。聂子玉不以为然,依然好吃好喝。聂家还有两兄弟,聂子夕为二弟,这聂子夕很聪慧,爱好玩乐,聂子羽对这个弟弟很喜爱,不仅因为他聪慧,更主要是大度,够义气,聂子羽出门打架,这聂子夕都会在场,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嗓子好,骂人起来,一点不比临街的马寡妇差多少。尤其是与人对阵时,最爱冲到前头,个头不大,口气不小,最爱说那句小爷我是个奇才,今天要一打五。但等到动手时,就缩到后面,拿着石头乱砸。美其名曰为合理输出。但聂子夕一次和几个小伙伴去江边弄潮,那日风雨大作,几个少年在船上站不稳,掉入江中。等大人赶到时,已没了生气。那天夜里,聂子羽冒着大雨跑到明湖高山上的纳秋道观,跪在大殿之前,磕了一千个响头,头皮出血,恳请天上神仙下凡救弟弟一命。但除了风雨回应以外,大殿没有一点响应,烛香撩撩。那一夜,夜半,纳秋道观七十二座,被人用火点了三十一座。纳秋山一个少年冒着大雨站在一道观之上,指着苍天怒骂,道老天不分好人坏人,作恶的是自己,为何要找错人。除了雷声滚滚,再无其他。自那以后,聂子羽不信鬼神,不事佛道,就算过年有拜神求佛的习俗,聂子羽也不会参与,而是站在大殿外,看着那一个个金漆塑身冷漠无情的脸庞,聂子羽一个一个白眼的翻。至于聂子衿,是二伯的孩子。聂正博是个读书人,认为文人墨客地位要高于商人,虽然现在在聂家做管事,但骨子里总是一股清高劲儿。聂子羽对此很不喜爱,所以从小在他面前读书时,都很随意,还故意将圣人训等书随处乱扔。聂正博气极,又不好发作,只得告诉自家儿子聂子衿要努力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在京都为官,成为真正的人上人。但聂子衿不知为何,从小天资迟钝,又好吃懒做,自私自利,胆小如鼠,最不爱读书写字。为此,聂正博总是满脸忧愁,常常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时,拿一壶酒,坐在树下饮酒,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什么,但大多意思就是,天难我聂正博,不让我得一书种子。其夫人也劝他不得,只好悄悄地将酒换了,用水代替。这么多年,聂正博一直没发现。其夫人还总在人群中夸自己精明,那些女眷自然附和,有谁愿意得罪管事夫人呢。

    晨。聂子羽早早起床,洗涑完毕后,便骑了马出去,蒋小花和聂剑自然跟随。这聂正博夫人黄燕见聂子羽出去后,便立即去小书房里拉来正在“认真”读书的聂子衿带到老祖宗那里,给老祖宗请完安后,说要陪老祖宗聊会天。老人家最爱聊天,特别是聊一些儿孙事。这黄燕就借机说道:“老祖宗哎,您看您多好的福气啊,三个儿子个个都有出息,老大爱舞刀弄枪,您看把这府上保卫得多好,那些地痞流氓只要靠近这府上十步就会被发现,这皇宫森严也不过如此吧,这老二,读书也行,虽然早年考不上功名,但文采其实不输给他们的,这老三呢,就更不得了了,这一大家子全靠他一个,吃穿用度看把他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我这个做嫂嫂的,真是心痛死了。再说您几个孙子孙女,有好看的小雅,有机灵的小玉,还有子羽。都不错的,您这一辈子就是福气好。”

    老祖宗听着这话,自然开心,两颗金牙又露了出来,笑道:“自然,都是托儿孙府。你也不错啊,子衿多好,能吃能睡的,长得也高大,现在十三了吧,比我都高,你看他在那边胃口多好啊,以后说不定可以做个大将军呢。”

    黄燕见老祖宗顺着来了,心里甚喜,道:“哎,老祖宗你是不知道啊,这子衿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我说句心里话,他就是太好吃懒做了,而且因为读书这事,对我和正博都讨厌的很。我就想啊,他以后没本事,养不起我们也不说,但养不起他自己,那可怎么活啊。您看,您这孙子,以后万一吃不饱穿不暖,我们都是做娘的,那心不得被刀子绞啊。”说着说着,这女人的眼泪顺着珠光宝气的脸流下。

    这老祖宗一听这,心立马就软了,连忙安慰道:“燕儿,你先别哭。这不还早嘛,他还小。再说不是有老三嘛,他不会不管你们的。”

    “我知道老三是个好人,这些年一直收留我们,给我们吃穿,我们很感激。但您也知道,老二是个读书人,有自己的主见,总在这苏城窝着也不好。所以我就想啊,能不能请您给老三说一下,给我们一些钱,让我们去京都做一些事。我有一个表亲在京都当官,只要有钱,就能帮正博弄个小官。有了这个小官,正博也能展一展他的抱负,读了那么多书,总该用到正处。到时候发展起来,也请您到京都看看,那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城市,什么都有。正博和我也好尽孝,不然外面的人总说,您就一个儿子。您说是吧?”

    老祖宗想了想,心里也明白,这买官可是大事,不是一点银子可以解决的。黄燕见老祖宗有所犹豫,就立马道:“虽然要花一些钱,但买了官后,那以后钱还不得大把大把收回来啊,到时候我让正博双倍还给老三,您看怎样?”

    老祖宗还是在犹豫,满脸愁容。这黄燕又道:“老祖宗,都是您儿子,您当初对老三可放心的很,怎么这老二就不是您儿子了?”

    老祖宗一听这,自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哪里的话,不就是一点银子嘛,我回头给老三说。”

    黄燕一听老祖宗松口,立马高兴起来,握着老祖宗的手道:“好嘞,怪不得外面的人总说,老祖宗你做事果断,大方可爱。”

    老祖宗嘿嘿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道:“什么可爱不可爱,我不懂,只要你们做儿孙的好那就好了。”

    黄燕笑着点头,和老祖宗又随便说了说其他,没聊几句,便带着聂子衿离开。

    话说这聂子羽出了家,便又去了明湖的好运赌坊。今天的好运赌坊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的好运赌坊外面没了等待的人,去往好运赌坊的小船都停在赌坊下,没有人在上。聂子羽下了马,来到码头,看了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道:“去。”聂剑会意,一脚踏在木板上,身体腾空而起,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四五下便越上了好运赌坊。良久,聂剑下了船,道:“有人对赌。”

    对赌就是两人面对面单挑,无其余人参与,众人皆是裁判。对赌一般都是以全部身家作为赌注,几把定胜负,输的人自然是倾家荡产,赢的人自然是盆满钵满。对赌的人双方财力差不多,又都胆大自信,不然绝对来不了这个。在众人的眼下,签下对赌契约,胜负不怨天,不怨地,不怨父母,不怨亲朋好友,全看自己。所以聂子羽最爱看的就是对赌,因为他从来没玩过,没人敢和他叫板,因为没有平等对赌的身家。

    聂子羽拿着折扇,收好,指了指船头,道:“去看看。”

    聂子羽脚步轻盈,上了好运赌坊,聂剑背着蒋小花紧跟在后。三人一同上了三楼,三楼上四周都坐满了人,一面是当地富豪名门,一面是附近的各门派长老,都是作为裁判出席。唐明看到聂子羽进来后,连忙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警告要谨言慎行。聂子羽笑了笑,点头答应,说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唐明看他那样子,有些不放心,索性就将自己的位子安在聂子羽身旁,生怕他乱动。

    中间有一张桌子,平整光滑,桌子很长,有两个床板那么长,不宽,只有四尺。桌子两头各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各坐一人,左边的是一个穿着破袈裟的和尚,右边的是一个穿着破道袍的道士。两人都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数着念珠,一个摸着拂尘。两人坐了一个时辰后,这时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湖面上大雨倾盆。这时,两人同时睁开眼,同声道:“开始。”

    唐昊挺着肥胖的大肚子,恭恭敬敬的将两份契约书送到二人面前。二人也不多看,一笔签下。这时一身着薄纱的女子,扭动着腰肢,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有一颗骰子,和一个骰盅。这女子不是别人,就是春满楼的头牌怡香,这里的人都认识,在春满楼认识的。这骰子和骰盅也不是寻常之物,是用象牙做的。东西放好后,怡香扭动着腰肢,站在一旁。而这时又一人走了过去,是一个袒胸露乳的光头大汉,长得是凶神恶煞。这大汉这里的人也大多认识,是西街铁匠铺的伙计老奎,会铸剑,而且很会铸剑。聂剑手中的话冬就是他铸的,那可耗费不少人情。老奎一年只铸剑一把,而且不收银子,只要材料和人情。就算如此,每年来找他铸剑的人依然很多,但大多数人都是失败而归。聂剑那把剑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过年后第二天,大年初一,聂子羽叫了百十号人把老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没人可以进去求铸剑,老奎也搞不清状况,就让聂子羽捡了个便宜。至此以后,老奎就在规定里加了一条,不准不要脸。

    老奎走到桌旁,向四周的人拱手,然后正声道:“今日荣幸来做这对赌裁判长,给无根大师和小青道长主持这场赌局,秉着绝对公平公正的原则,绝不偏袒如何一方,如若不然,天打雷轰,生儿子没……”老奎忽然觉得自己的话糙了,立马改口道:“不得好死。”

    随后站在桌前,拿起骰盅放入骰子,一只手握住,用力一摇,立马盖在桌上。整个过程只有一瞬。

    “请。”

    和尚竖着耳朵,听了片刻没有动静的骰盅,道士瞪着眼睛看了片刻没有一点缝隙的骰盅。二人皆沉默不语。

    良久,二人停下动作,点头示意可以了。这时怡香走上前来,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腕,轻扣骰盅,缓缓揭开。周围的人都伸出脖子看着,屏住呼吸。

    “是七。”人群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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