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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溪靠着纳秋山，溪水清澈冰凉，水中小鱼乱蹿，两岸景色秀丽，山鸟争鸣。青石溪有一水潭，里面有一大石，无其它小石。大石平整光滑，可容十人。溪旁有一书院，名纳秋书院。此刻纳秋书院一间小屋里，读书声朗朗，十几个稚童将一老夫子模样的先生围起，摇头晃脑的念着手上的《圣人训》。
屋后门处，有一身着纳秋书院学子服男子毕恭毕敬站在门口，眼睛紧闭，嘴巴微动，听不清言语。许久，下课钟响，稚童都纷纷跑了出去，去了溪边玩耍。这时老夫子模样的老先生才从坐垫离开，从前门出去，来到后门。男子见老先生过来，赶忙转身，作揖道：“学生子羽见过老师。”
聂子羽口中的老师自然说的事这个老夫子模样的老先生，纳秋书院的院长兼传经授道的唯一先生老师，荀秋。荀秋原是太子太傅，在朝为官四十年，六十岁时以身体抱恙，再无才学辞官。回到这里后，见纳秋山风景秀丽，便花了所有财产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小书院。至此太子太傅不在京都教太子读书，来了这山林教稚童。聂子羽小时候没有去大书院，也没有在家请先生，而是来了这纳秋书院。当地的显贵弟子除了他，就都去了另一个大书院，钱塘书院，这也是苏城最大的书院，书院先生多，秀才、探花、状元都出过不少。但聂子羽不去，认为真学问不在大市而在山。李思苦因为是个官员，官员都讲究一个捧场，所以李思苦就把自己的女儿李元香送进了纳秋书院，而儿子自然考虑到前途就送去了那书院。所以李元香算是和聂子羽一起长大的，算得上真正的青梅竹马，只是只有一边猜而已。
聂子羽在书院时，算得上调皮捣蛋，总爱捉弄人，先生同学都不放过。这李元香从来就是在后面跟着，没事帮帮忙，但到底是心善的女孩子做完了又要哭泣。聂子羽知道后，就不再带她，也很少捉弄了，说无趣，不如学习。李元香对此只是噗呲一笑。荀秋对于聂子羽不曾责骂，一直都是和颜悦色，有言道言，无言闻山。
荀秋腰杆笔直，语气温和道：“前来何事?”
聂子羽与他对立，望着他眼睛道：“学生不久将出游，想知一事。”
“何事？”
“可有一言能行千里，致远通达，不留遗憾?”
荀秋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去了溪边，聂子羽紧跟其后。溪边稚童玩水逗鱼，嬉笑连连。荀秋指了指潭水方向道：“如此便好。”
聂子羽站在一青石上，望了望水中的大石，笑了笑，“先生果然先生。”
走下青石，聂子羽来到一稚童身边，蹲在他身旁。稚童手中拿有一小棍，用小棍在挑一团蝌蚪卵，将它们往一个小洞移，不少蝌蚪卵都被挑散了，随着流水流下了溪。聂子羽小声问道：“你在干嘛?”
稚童没有回头，依旧在挑，说道：“我将它们弄到这个小洞。”
“弄到这个小洞干嘛？这样只会让这些蝌蚪死去一大片。”
稚童摇头道：“是会，可还会有一部分活下来。几天后大雨将来，到时候溪水涨水，这些东西都会被冲掉，而这个小洞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聂子羽听懂了，笑了笑，道：“原来这样，如果不听你解释，别人都会误会吧，毕竟你的方式方法算不得正当妥当。那蝌蚪娘如果看到了，也会心里骂你吧。”
稚童依然弄着，“管那些做甚，我的道理它们懂不懂又何妨，我自己认为没有违背本心就好。”
聂子羽站了起来，拱手大笑道：“受教了。”
聂子羽不知眼前的少年名叫向望天，日后的游魔先生。
辞别了荀秋，聂子羽沿溪而上。溪头在山顶，也是纳秋道观的主观所在，观里香火鼎盛，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纳秋道观自从上一次被聂子羽烧了，大火持续了一夜，最后是天降大雨将其熄灭。众人认为是天神显灵，这纳秋道观最后香火越来越好。加之聂家赔了一大笔钱，道观也全修好了，那些没有被烧的也翻修一边，看起来更加威严庄重。
聂子羽爬上道观院墙，还没进去，就被几个道士拦住。其中一个长的比较胖的道士看起来胆子比较大，小心翼翼问道：“你来做什么?”
聂子羽站在院墙上，笑道：“来看看你师祖牛老道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上次可是气得很，那胡子都飘了起来。”
旁边一小道士说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们师祖也不会气得吐血。”
聂子羽笑了笑道：“得亏我七他，不然他发扬纳秋道法的愿望就落空了。你看现在，来来往往多少人，世人就不会只知道武当有个道观而不知你们纳秋了。最近，你们师祖是不是整天都乐呵呵的。”
那胖道士道：“你胡说，我们道士不为情动，不以物伤，师祖更是得道真君，怎会有这种心情？”
聂子羽跳下院墙，道：“你这样说你师祖，显得他多不近人情，怕不是真君是魔头吧。”
那胖道士一听，急眼了，道：“你才是魔头，不准你这样说我师祖。”
聂子羽笑了笑，打开折扇，说道：“不闹了，带我去找你师祖，问他有没有话要带给武当钱真人的。”
几个道士一听是武当钱真人，就立马松了刚才的强硬阵势，急忙领着聂子羽去了道观，但路上胖道士还是再三叮嘱，不得胡闹，不得喧哗，不得气人。聂子羽哭笑不得，点头答应。
进了一房间后，几名道士连忙退去，屋里就只有牛老道和聂子羽。牛老道身穿一身崭新道袍，手拿拂尘，端坐在椅子上，见聂子羽到来，问道：“何事？”
聂子羽自己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牛老道干嘛这么严肃？来山上的香客难道一杯水都不倒吗？”
牛老道手指微动，刚才喝完的茶杯此刻又倒了一杯。茶壶自己动的，水也是自己出来的。
聂子羽接过茶杯，道：“好一手隔空御物，怕是达神了吧。”
牛老道鼻子哄哄，道：“有屁快放，少拿这些话来捧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聂子羽放下茶杯，端坐后问道：“我要去武当赔罪，你觉得带点什么东西好？还有你有没有想要带的话，我可以给你带。”
牛老道听是武当，脸色好了几分，道：“你不去就是最好的赔罪，什么都不用带，钱老头都已是真人了，哪里会在意这些外在的。至于话，你就告诉那老头，说人道擎天，邪魔必定被压在脚下。”
聂子羽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站起身在牛老道的房间里看了看，忽然看到一把桃木剑，问道：“牛老道，这剑能不能送我，我带去赔罪。”
牛老道一听赶紧跑了过来，抱住桃木剑道：“不能，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岂能送人。滚滚滚。”
聂子羽觉得牛老道无趣，就灰溜溜走了出去，出去时还不忘拨了拨牛老道的拂尘。牛老道赶紧又抓住自己的拂尘，生怕被弄坏了。等到聂子羽走远了，才松下心来，放下拂尘
牛老道端坐在桌前，看着眼前这把桃木剑，阵阵出神。这桃木剑原是张真人所有，其实不是桃木所做，就是槐树随便做的，和小孩子的玩具剑差不多。但就是这一把谎称是桃木剑的槐木剑在张真人手上诛杀魔教教徒三十多位，魔教教主先后两位。只是到了这第三位时，八十多的张真人再无拿剑的力气，但依然在芒砀山拼着毕生修为，折了魔教教主七成功力，从此魔教便隐秘了行踪，江湖这棵大树才得以枝繁叶茂。张真人也就此陨落，但死前留了两样东西给了两个弟子。牛老道得剑，武当钱真人得言。
牛老道得剑后，秉持道法，以剑降魔，见魔杀魔。而钱真人一辈子在武当山上悟道，不曾下山。山上总有香客，钱真人就设一卦摊，为香客测福祸姻缘，每支签只收五文，也可不收，全看香客自己心意。二人对道领悟不同，每每见面都要争个不停。最后牛老道实在受不了了，就带着一帮弟子来到纳秋山建了这纳秋道观，现在想想已经二十了。
这二十年，魔教没有一点消息，以前魔教教坛设在芒砀山，但被牛老道捣毁后，就再也没有魔教踪迹了。只是最近，滁州似乎有魔教的人行动，几十个，但没有大动作。这也是为什么牛老道还在纳秋山的缘故。
聂子羽走下道观后，往纳秋山的东面而去。这里有一个土坟，上面长满了草，没有碑，只是旁边有一棵树，一棵柿子树。聂子羽蹲在坟前，看了看这矮小的土包，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不顾衣服是否会脏。
聂子夕在那天死后，就被葬在这里。根据老家的规矩，聂子夕不能立碑。聂子羽没有反对，只是把他葬在这里，可以看他最喜爱的明湖，也栽了他最爱吃的柿子。坐在地上的聂子羽也望着明湖，说道：“你总说长大后要去朔北当将军，要上阵杀敌，保卫大赢百姓。现在你若是长大，也有十五岁了吧，要去朔北了。”聂子羽平躺下来，“我要出苏城了，去外面看看，去武当玩了，也会去朔北，替你看看朔北的将军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如你期待的那样，吃六碗饭，和三碗酒，拿比竹竿还长的矛，比月亮还弯的刀。你就看着吧，如果不是这样，哥替你教训他们。”想了想，聂子羽又坐了起来，说道：“还有，你不是总说要看嫂子吗？我这就出去给你找，要给你找很多很多，让她们都来看看，江上曾有少年起舞弄潮，拨江倒海不反顾。”起了身，聂子羽拍拍屁股的灰，慢慢走下山去，嘴里念道：“她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摇头晃脑下了山，聂子羽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好运赌坊。这一晚，聂子羽赢了几十万两，全部投给了纳秋道观和纳秋书院。
荀秋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坐在溪边，看了看那块大石，摇了摇头，最后负手离去，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林间。
牛老道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许久才起身，走了出去，将所有的银票都扔了出去，说不当之财不可入道。
聂子羽对此无所谓，躺在春满楼屋顶，望着慢慢变黑的天。楼下的女子一个接一个趴在窗户旁，个个搔首弄姿，但每一个有幸上得了屋顶。只是墙外花香已进墙，墙内花香人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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