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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子羽带胜寒去了湖边，现在是五月十二日，距离那个放河灯，赛龙舟的端午还有三日。但湖城历年来都有早放河灯后赛舟的习俗，端午前几日，就有少年少女携河灯来到河边或者湖边，写上心愿，塞入河灯，然后放入水中，看河灯飘摇，吟诗作对，打迷猜拳。男子一展才华，女子一展身姿。或看对眼者，便可约入舟中，仔细交谈，若是相谈甚欢，回去告知父母，就可成就一段姻缘。所以这端午前几日，在湖城又有一个新名称，叫红舟节。
今天也如以前一般，湖边、河边来往行人不断，除了少年少女外，还有最近刚来湖城的那些门派子弟。不是所有人都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有的就是来看看那位无伤门门主的女儿，是如何被称为惊为天人的。
胜寒走到河边，看到大大小小的河灯，还有河面上一些用鲜花和红绸装扮的红舟，就问聂子羽道：“听说红舟节的红舟比红娘还厉害，只要上了红舟谈个半柱香，婚事基本是确定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聂子羽思考了一下，道：“兴许是上了红舟，二人坦诚相见，男子知女子的知书达礼，女子知男子的善解人意，兴致相投，互有好感，而可以一起上红舟，大多都是富家公子，上什么样的红舟，代表什么样的财力家庭，这样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既然又有才情，又有财力，不成很难。”
胜寒手背在后面，跳来跳去听着，最后跳到聂子羽跟前，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现在很想去红舟里一趟，你能不能带我去？”
聂子羽点头道：“自然可以，想去哪一艘？”
胜寒环顾一周，最后眼睛落到一艘长不过二丈，舟身全是细碎红花点缀的小舟，但在舟上顶部有一团大红花，做工精美，如真的一般。“那艘。”
聂子羽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微微一笑道：“我以为你喜欢旁边那艘大的，豪华的。”
胜寒吧唧嘴，“大的不好，不如小的那么小巧玲珑。”
聂子羽点头道：“好，你说哪个就哪个。我去看看。”
这红舟是男子携带女子上去的，一般情况下，按当地习俗，红舟是不靠岸的，要乘坐一种叫蚱蜢舟的小船才能到红舟去。这种蚱蜢舟一般只能容下两个人，船夫一个，客人一个。所以一般约好的男女都会同时租两只船，然后一起到达红舟上。这种蚱蜢舟很便宜，只要十文，而红舟就比较贵了，要一两银子，上面的酒水另算。
聂子羽谈好了价钱，租好了两只蚱蜢舟，然后邀请胜寒过去。二人上了船，便很快来到那红舟附近，和老板说了几句，就租了这船。上了船，二人对立而坐，聂子羽拿起酒壶给胜寒倒酒，胜寒则靠着窗口，望着其他的小船。
夜晚，湖面雾气腾腾，灯火阑珊，许多小船在湖面上滑行着。
胜寒看了旁边的几艘船，忽然怪笑对聂子羽说道：“哎，我们要不要玩点有意思的？”
聂子羽拿着折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那艘豪华红舟，红舟里依稀可见两个人影在交谈似乎相谈甚欢，红舟外除了那个船夫外，还有一个捧剑的丫头，十四五岁的样子。
收好折扇，聂子羽问道：“想不想听他们说什么？”
胜寒点点头，一脸坏笑。
扒开舟帘，便来了个蜻蜓点水，动作轻且柔，转眼便来到那豪华红舟侧边。聂子羽用手在湖里蘸了一两滴水，然后轻轻一弹，点在那捧剑丫头的心上，那丫头察觉到不对劲了，但已经不能动了，呆呆站在那里，眼珠一直往这边瞟。聂子羽不理她，和胜寒坐在船沿上，听着里面的悄悄话。
男：“小雅，后天就是比武招亲了，你给我的拳谱和剑谱，我都已经熟练了，而且有常朝文大哥帮我清理那些难缠的家伙，这次大赛最终肯定是我赢。到时候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娶你为妻了。”
女：“方大哥，难为你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黄山剑派和我们无伤门的确差太多，我之前请求过我爹爹很多次，和他说了你，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没那么简单的。这次举办的比武招亲就是为你准备的台阶，只要你可以胜利，那么我爹还有其他人都会闭嘴。而且这样，你以后在江湖上也算是有点名气了，你心中的宏图大志也可以施展了。”
男：“雅妹，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这一生真的无以为报。”
女：“方大哥，这都是应该的。自从那次遇见你路见不平，我就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有侠义之心。我最钦佩这样的人了，如果江湖上的人都如你这般该多好。”
男微微笑声。
一年前黄山脚下一条小道上，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子准备上山观看那传说中的云海日出，却不料还未抵达黄山，便遇到两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见那两女子相貌端正，就要把两个女子带回去当妾。正在拉扯时，一个手握黄色剑鞘的青年公子，长剑一扫，将那两公子的头冠削掉，头发散落一地，惊慌失措而跑。拿剑男子上去安抚两女子，然后又送两女子上了黄山，态度温和，有书中说的谦谦君子之相。这一幕刚好又被来黄山的向雅看见，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种种。
黄山剑派与无伤门的差距就是那男子与向雅的差距，被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于是向雅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想通过这个比武招亲让心上人扬名，成为年轻翘楚，那么所谓的门当户对就自然而然对上了。
听着二人的情话，胜寒有些憋不住，竟笑了出来，感觉到不妙后，立即让手捂住嘴巴，怕自己又要笑出来。
然而里面的二位，一个是无伤门门主的女儿，一个是黄山剑派当代最优秀最有天赋的年轻翘楚，武功自然不会低。听到声音后，那男子一手拿过桌上的茶杯，用力扔出，竟将那竹子做的船帘打了一个洞。“是谁？”
聂子羽想到不妙，通过对话，还有之前遇到的何宁，得出一个结论，这里面这女的应该就是那个向雅，而男的是谁不知道，但应该是黄山剑派的人，之前在茶棚与黄山剑派就起了冲突，现在又这么一遭，这仇应该是结下了。
聂子羽手掌一翻，翻身到了船顶上，拉了胜寒上来后，脚下左右用力，将船摇动起来。里面的人站立不稳，没法出招，一直死死抓住木板。那划船的船夫虽常年坐船划船，遇到许多大风大浪，都能面色不改，平稳掌桨，可这一次这晃动实在有些吓人，吃不下，船夫也最终跳入水中。那被点了穴的丫头，身体不能动，船一晃她就会失去平衡，掉入湖中。但在她快要落水时，胜寒手中红袖飞舞，裹起丫头就向之前他们所在的那一艘小船上丢，等她平稳后，收回红袖。笑道：“要不要把船弄翻？”
聂子羽笑道：“恐怕她不给机会。”
一只手从船蓬里探出，破开竹子做的船蓬后，竟向聂子羽脚下抓去。聂子羽后退一步，揽住胜寒的细腰，向旁边一艘小船飞去，落定后，看了看那边，就准备走，但似乎有人拦住了去路。
在与聂子羽隔的不远的一艘小红舟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袈裟的和尚，正望向这边。
被拦住了去路，聂子羽只好和胜寒待在一艘小船上，与那和尚对立。之前那艘摇晃不定的红舟此刻也已经安静了下来，里面跳出一对男女，站在船顶上，怒气冲冲望向这边。
聂子羽打开折扇，依然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道：“这下就难办了，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讲道理？”
胜寒掩嘴一笑，道：“哪有喜欢讲道理的女人？哪有喜欢拦路的和尚不爱讲道理的和尚？”
聂子羽道：“啊，那该听吗？”
胜寒继续笑道：“打的过就该，打不过就我该。”
聂子羽疑问道：“为啥？”
胜寒道：“因为我说的。”
聂子羽无可置否。
三船逐渐靠近，那女子向雅指着聂子羽道：“无耻之徒，竟然偷听别人说话？”
聂子羽转身看了看别处，完全不以为是在骂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胜寒无奈扭过他的头，道：“别转了，说的就是你。”
聂子羽眉毛一挑，心想这小丫头片子真是个狠心的女人，便转向向雅问道：“姑娘，请不要污蔑好人，我那不是偷听，只是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恰当地点，然后就有了不恰当的碰巧，然后就被你不恰当的发现了，又不恰当的误以为我偷听了你们的话。”
那向雅眉毛一挑，怒道：“油嘴滑舌，不得好死。”
聂子羽抖抖肩，一脸坏笑道：“我是油嘴滑舌，这嘴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油最滑的嘴了，你说要是一个不恰当滑出一些什么不该滑的话，像什么比武招亲这女主的态度或者情谊，那该如何？”
向雅听着这些，脸色有些难看，她知道要是之前他们的对话泄露，那这一场比武招亲一定会发生变数。自己和心上人走不到一起不说，还会让自己无伤门和黄山剑派一起蒙羞，被江湖人一起指着背责骂，那时才是真的无药可救了。唯唯诺诺道：“你想怎样？”
聂子羽打开折扇，笑意更浓。胜寒在一旁看他样子，笑道：“你越来越像讲书人口中的小人了。”
聂子羽哈哈大笑，正想说什么，但这时一把剑从侧面飞来，速度极快，眨眼便至。
聂子羽笑容依旧，折扇向侧面一展。剑尖点在折扇上面，竟丝毫刺不进，如同刺在金丝甲上一般。
“小人怎么了？活着多轻松，没心没肺的。就算是小人，我也是最逍遥的，总比伪君子好你说是不是？”
胜寒连连点头。
站在船顶上的向雅，脸色飘摇不定。眼前的人已经偷听了话，就以为着这将是一个大麻烦，可就在她还在思考如何解决时，自己的心上人竟然直接提剑上去了，这也没什么，但看到那刺不破的扇子时，向雅的心有些沉了。江湖之中出名的扇子有很多，但可以挡下那一剑的扇子却不多，全天下就三把，而三把扇子的主人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然而这样的扇子，现在竟然出现了一把，还是与自己对立的一面，这样许多原本好解决的事都变得棘手了。向雅有些难受，她不知道为何有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一段姻缘会有这么多障碍，难道就因为自己的身份吗？
那拿剑刺扇的男子此刻也是头大如牛，为何的剑竟然刺不破一把扇子，这是很难相信的。这把剑是师父专门托铸剑大师石崖打造的，不说是削铁如泥，但对一把扇子还是有实力轻而易举刺破的。但此刻，发生了什么？
看他样子惊疑，聂子羽笑道：“这位公子，你再这样蛮横无礼，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立即收回长剑，退到另一艘红舟上，有些疑问地望了望向雅，后者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那和尚总算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但沉闷如钟，压在人心底有些喘不过气来，“相传有一把逍遥自在扇自十几年前消失于江湖，不知那把扇与施主这把扇有何不同？”
那声声如钟的声音在心中激荡，聂子羽赶紧运用内力压下体内被牵引的气息，打开折扇一面，道：“并无不同。”
那和尚又问道：“敢问施主这扇子从何而来？”
聂子羽反问道：“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和尚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
不等和尚说完，胜寒打断道：“只是你以为这扇子是抢来的，或者其他不当手段弄来的，你想知道是哪一种，然后才好决定怎么利用这个借口出手是不是？”
那和尚又是微微一笑，道：“女施主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小僧是的确想知道那扇子的由来，还请施主告知。”
胜寒一脸俏皮道：“你既然说清了，我是不是可以拒绝？那我们拒绝回答，怎么样？”
这菩萨一般脾气的小僧依然心平气和，道：“既然施主不愿告知，那就不说便是，小僧不强求。但施主偷听别人说话似乎不太好。”
聂子羽笑了笑，问道：“和尚，你站在那红舟上，有没有听到下面的人说的是什么？”
那和尚第一次脸色微变，但还是立马恢复了，答道：“的确听到一些，但我是佛门中人，那些话如酒肉一般，对我没有一点兴趣，所以脚下的施主完全可以放心，我是真可以当作什么也听不到。”
聂子羽用折扇拍着自己的手掌，笑道：“有趣，好有趣。都是听到一些不该听得话，我以为我就算油嘴滑舌了，想不到和尚你更厉害。真是吃了酒肉说穿肠过的得道高僧啊。我佩服，佩服。”
这时一直待在一边的向雅忽然喊道：“张伯，杀了他。”
一道黑影绕过几艘红舟，转眼来到聂子羽身后，二指并拢，指向聂子羽后颈。
这是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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