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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乞丐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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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羽踩着那些碎屑进入屋子,环视一周,虽然这些人个个都是满脸怒容,却丝毫不敢发作。聂子羽冷笑,“果然,外边的江湖也这般不堪,敢出头的都没有。”

    这时老赵也撞了进来,躲在聂子羽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看了看,轻声在聂子羽耳边说道:“公子,那群人似乎出去了,不在这里。”

    聂子羽有些难堪,人若是在这里,那么刚才发的一通火就属于情有可原,但人都不在,没人接受这盘子,那么聂子羽这个完全就有些无理取闹了。一时间,这位聂家大少爷竟有些不知所措,尴尬至极。心里不知道把老赵骂了多少遍。

    在这双方都有些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一袭红衣的胜寒跳了进来,打破了僵局。胜寒叉着腰,看着那些一个个人模人样的青年才俊,说道:“有没有看见几个蓝皮子?”

    她口中的蓝皮子自然是老赵他们遇到的那几个穿蓝色衣服的人。

    胜寒本来生就美丽,而且浑身都是一股跳脱清新的味道。这些公子看着这么一位尤物进来后,紧绷的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聂子羽也算是获救了,连忙咳嗽一声,缓解尴尬。解释道:“就是几个穿蓝色锦衣拿剑的,额,你们所为的兄台人士。”

    一般一派都有自己的服饰,因此一派的人走出来,其实很好辨认。就之前黄山剑派的黄山迎松服,青城山的山城抱青服,都是各家独有,不光是服装,连剑都是统一规格,除非上了一定境界,才让换剑,不然那就得一把剑挂十几年。所以对于聂子羽说的蓝衣,这些人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是衡山剑派。但没有人会说,这也很正常,说出来没半点好处,还会得罪衡山剑派,这样的事自然没有人做。而且眼前这些人显然也不好惹,之前白衣公子进门一脚,直接踢飞踢烂门板,这功力可见一斑,再者说敢这么直接找衡山剑派的麻烦,那也肯定不是好惹的主。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聋作哑不是很好很自在么?

    见这些人没有反应,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边,聂子羽猜得到,这些人应该都是小门小派,下山来不过是为了凑热闹,哪里敢惹事。这就让聂子羽有些犯难了,现在继续逼问,没人接招,后退又显得少了那么一点霸气,又是一个尴尬境地啊。聂子羽走到柜台处,一手扶在柜台上,望着这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猛地拍向桌子,大声道:“都没一个胆子大的?都是孬种?”

    聂子羽又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反应,心里气啊,怎么现在的江湖都是这般,和书中演义里面的真是相差甚远。

    就在聂子羽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角落,发出了响声。一个穿着破烂青服,腰间撇着一把绿竹鞘长剑的乞丐站了起来,拿起一个酒碗往地上一砸,指着聂子羽道:“谁说都是孬种?我就不是。你问的蓝色衣服的人我知道,也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先道歉。”

    聂子羽望向这个角落里的乞丐,有些失神,莫不是丐帮的某个高手?但下一秒他就跌破眼镜了。

    那乞丐准备翻过一个桌子过来说理,但不曾想,身体刚腾飞起来,但腰间的长剑一下绊在桌角上。那乞丐冲的有些猛,没有刹住,腰间的长剑直接挂在桌角,将乞丐那本来不怎么牢靠结实的裤腰带一下子扯断了。于是等人到了聂子羽跟前时,裤子也掉了下去。

    满堂大笑。

    乞丐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的正气凛然一下子就没了,连忙拉起裤子,嘿嘿一笑,“失礼了,失礼了。”

    可能因为脸太黑,看不出是不是红了脸,但窘态还是有的。

    胜寒在一旁哈哈大笑,两个小酒窝俏皮可爱。说道:“你这招不错啊,裤子都没跟上你的速度。”

    那乞丐咧嘴一笑,“那可不,我老狼剑派大弟子,武功自然不一般。”

    老狼剑派,这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没听过,名字土气不说,竟然还是个剑派?根本不敢相信,还有这样一个剑派。要知道,一个门派成立不是自己说成立就成立的,那必须得到几个大门派的点头答应,特别是当地附近的大门派,不然你就算成立了,也会被人给搅了,最后安一个草寇的名声,根本没人管你死活。这老狼山,从来没有听过,应该是几个人随便搞出来的。可能因为在当地也没有公开,所以也没有被剿灭吧。

    乞丐走回桌子,扒开几个站着拿剑的人,然后钻到桌子地下取了自己的绿鞘长剑,重新挂在腰间,走到聂子羽跟前,问道:“谁是孬种?你以为你武功高就了不起,就没人敢得罪你?我李铭洛第一个就敢。”

    聂子羽并不觉得这是挑衅,反而有些好笑,“我知道谁是孬种,也说了谁是,你猜我有没有说你?”

    乞丐将手放在剑柄上,“我不管你有没有说,我只要你给我道歉。”

    “道什么歉?”

    乞丐一手按在剑柄上,一脚踩在板凳上,但由于太用力了,竟直接将板凳踩翻了。人也一个踉跄出去,撞向聂子羽。

    聂子羽轻描淡写般用扇子抵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撞向自己。

    乞丐稳住身形后,连忙道歉,“对不起,差点撞到你了。”

    然后简单整理一下衣服,又说道:“你之前骂了这江湖,你应该道歉。这江湖并不是那般不堪,江湖还有我这样的人,所以不能算不堪。你至少应该给这个江湖道歉。”

    聂子羽以为的是要给他道歉,想不到是给这所谓的江湖。聂子羽摇摇头道,“若是给你道歉,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我说的那几句话是不太对,你敢出头,这一点本少爷很高兴。你比那些穿的人模狗样的家伙要好得多,你可以得到本公子的道歉。可是其他的,要我道歉,那就是痴人说梦。”

    对于这个乞丐,聂子羽没有丝毫防范之心,一是觉得这乞丐不像是有着杀招的人,二是觉得自己绝对有本事压制他,就算给他一个胆子,聂子羽相信这乞丐也不敢有所行动。但是,聂子羽似乎太过自信了,从来都是如此。

    那乞丐上前一步,迅速拔出长剑,一条已经有些卷刃的劣质剑条被那乞丐架在了聂子羽脖子处。他满脸怒容,一身杀气,“你以为匹夫之怒只会用头撞墙,仰天大吼?我告诉你,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侮辱我心中的江湖。”

    胜寒和聂剑同时跃至跟前,那乞丐将剑往内一横,立即喊道:“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二人立即止住身形,那乞丐握紧剑柄,头上冷汗直流,反观聂子羽虽然是被挟持的,但丝毫不慌。“拿剑的手要平稳,不能紧张,手心不能出汗,若是有汗,拿剑就不容易稳,容易掉。”

    那乞丐下意识的捏了捏手,果然手心全是汗,但依然握住剑柄。

    聂子羽继续说道:“你知道什么叫江湖吗?你知道现在的江湖是什么样的吗?不是我非要说这江湖不堪,而是它的确是不堪。你看那些人,明明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壮年,却毫无血气方刚的样子,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种。这样的江湖是不是不堪?”

    乞丐仔细听着,“的确,这个江湖少了点味道,但不管如何这就是江湖,有人情冷暖,有冷眼旁观,也有血气方刚的愣头青,不管你们怎么看,至少在我心中,这个江湖够意思。昔日,张真人为了天下不惜以死换去魔头二十年功力,天剑山徐明徐大侠,为了倭寇不再作乱,孤身一人深入敌营,砍翻一百多人,教倭寇不再再小瞧我大赢……还有很多,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为了心中江湖,可以什么也不管不顾。我觉得江湖就是这样,只要是对的,哪怕殒命,也要讲回道理。”

    聂子羽哈哈大笑,如果别人说这话,他一定认为是场面话,不过是一些口头口号而已,但不知为何从这个乞丐口中说出,聂子羽觉得有一种味道,一种老酒的味道。

    聂子羽微微一动,双指一弹,弹开长剑,然后轻轻转身,二指夹住弹开的长剑,说道:“你的江湖应该还不错,我且看看你在这座江湖里能走多远。你的江湖是否一直没变。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每个人都有一座江湖,有的人很大,有的很小,但大家都是江湖人,都说着江湖话,行着江湖事。他们之中武功比你高的有,而且不少,但都没有你江湖。所以你的要求,本少爷可以满足,就为你的江湖道个歉。”

    说着,聂子羽一把夺过长剑,左手往上一抹,这把不怎么锋利的剑立刻鲜血淋漓。

    聂子羽举起左手,露出那道伤口,大声道:“我聂子羽为小乞丐的江湖割手致歉,收回那句话,他的江湖本少爷肯定了。”

    接过聂子羽丢来的长剑,乞丐有些失神,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凭一时之气,后来就算聂子羽没有夺过长剑,他也不敢杀人。后来聂子羽抢过长剑,他以为这位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会杀了自己,没想到竟是这般。似乎这个公子哥比看起来要舒服多了,虽然看起来也很好看。

    聂子羽要做这些其实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自己也想要的江湖,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直来直往,只管说心里话,做心里认为对的事。在苏城的时候,他遇到太多的所谓江湖人,他觉得那些人身上没有江湖气,其实充满了商人的铜臭气,有的比商人还商人,有的比土匪还土匪。不知不觉中,聂子羽对这座江湖开始有些失望了,所以看到一些江湖人,其实并不怎么待见,就像遇到黄山那几个人,就示意聂剑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反而是平头山的土匪山贼,王平等人,聂子羽觉得他们更有江湖气,怕归怕,但到触碰到自己的大义时,这些人毫不犹豫选择了死来换他们的大义。就像现在这样,他对江湖所有的不满发在了这些人身上,希望可以激出一点这些人的江湖气,但最后万万没想到,出头的是一个乞丐。不过这乞丐令他很满意,五步出剑,拿剑挟持。聂子羽对此很满意,所以愿意流血,给这个乞丐一个肯定,也给自己心中一个期待,那个江湖并没有结束,不只是书上才有,这里也有,而且就在眼前。

    蒋小花立即撞了进来,看到聂子羽满手鲜血,有些心疼,赶紧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聂子羽根本不去看她,而是看着这个乞丐,笑问道:“你可愿意为你那座江湖接受本少爷的道歉?”

    乞丐回过神来,“好,那我就接受。”

    聂子羽心情有些好,又问道:“可否留下来喝一杯?”

    乞丐见这聂子羽有些意思,比他遇到的那些人都有意思,但没有立即答应他,而是看了看角落的那一桌饭菜,道:“今天我先在这里,你后进来,你是客,我请你吃。”然后又转头对躲在柜台下的掌柜喊道:“老板,上酒。”

    那老板畏畏缩缩出来,之前的种种他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屋外的马车,他也看得清楚。眼前这白衣公子肯定有着显赫的家世,而且身手不凡,不是好惹的料。作为一个掌柜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于是拿出最好的酒放在桌上道:“这酒算我送给公子的,不要钱。”

    那乞丐有些急了,“掌柜的什么意思啊?我都说我请了,又不是不给你饭钱。”

    那掌柜的怕是怕聂子羽,对这个乞丐倒是不怕,“哼,你都欠了三天的饭钱了,还在这里充什么大爷,你那桌饭菜还不是别人吃剩下的,你也好意思请这位公子。”

    那乞丐被说的有些窘迫,正想不到说什么时,聂子羽走过来一把搂过他的肩,“走,既然你执意邀请,我也不拒绝。”

    那掌柜的本想说点什么,不料胜寒走了过来,拿走了酒,说道:“不用你管那边了,去另弄一桌酒菜。”

    掌柜连忙点头,然后退开了。胜寒抱着两瓶酒来到聂子羽这一桌,也不顾这些,三人就开始喝了起来。

    掌柜准备的另一桌自然是给老张老赵他们。那些人见到这些人进来后,竟有些吃不下饭,尤其是阿狗进来时,完全不敢看别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捶爆了脑袋。

    聂子羽听着乞丐讲他的故事,也喝着酒,讲着自己的故事。不知不觉中,聂子羽觉得自己多了一个朋友,而且是好朋友,虽然认识时间很短。

    他知道这乞丐叫李铭洛,其实并不是真的乞丐,只是没钱了,被当成了乞丐,然后在这里混了三天,欠了三天的饭钱,也洗了三天的碗。但洗碗时,不小心打翻了水盆,弄脏了衣服,最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一向爱干净的聂子羽对李铭洛从来不嫌弃,他觉得这样的人其实很干净,至少怒有些人要干净。因为他一直被水洗着,被一座干净的江湖洗着。

    乞丐的江湖,真的很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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