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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朝文虽然有些疑惑不解，这似乎并没有弄清状况，但是杀字一出，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对于常朝文而言，这次就是唯一机会，他必定舍不得放过，若是最后如愿，那么之前的一切其实都是可以忍受的，就算屈居在方轩手下。
脚步一踏，一拳紧握，飞奔而去，气势逼人。聂子羽暂退两步，稍拉开一点距离后，身形侧移，手中折扇在避开那拳头的同时，向他腰部袭去。常朝文不愧是多年生活在阴暗中的人，对于这些暗招他不知道躲避了多少回。
脚步不停，手掌拨开扇子，另一拳随着身体转动抡出去。聂子羽迅速低头，那一拳直接打在一棵树上，腰粗的大树当场从中断开。
陆续赶来的孟秋山，看到这一拳，很是庆幸自己当时做的决定，没有和方轩等人硬碰硬。看这人的武功修为，真是比他高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一大截。
聂子羽身法矫健，退开之后，将扇子丢给一旁的李铭洛，然后喊道：“借剑。”
李铭洛赶紧一手接住扇子，一手将那把劣质长剑扔了出去。聂子羽接住长剑，身形急进，长剑没有被他握在手中，却始终围着手转动。
“蜂蝶引花。”
聂子羽围着常朝文转动起来，如风中摇曳的青草，摇摆不定。常朝文虽然拳头很硬，但打不到人也是无济于事。
聂子羽借着身法，再加上这诡谲的剑法，围着常朝文就是一通乱刺。常朝文不愧是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物，这些招数虽然有些难以对付，但还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常朝文先是退到一棵树后，然后逼退聂子羽，手臂一抡，大树应声倒地。常朝文脚步一踏，重重踩在地上，气势暴涨，一脚踢出，那棵树木立即向这边横移过来。
聂子羽没有掉以轻心，拿剑一挥，大树一剑两段。脚尖一点，先是一招回旋踢将其踢开几丈远，不等他站稳，又是一招扫堂腿，常朝文整个人倒飞起来。而在这个空隙，那把剑猛然飞出，如掠向水中大鱼的鹰爪，锐不可当。
“镗。”
长剑落地，常朝文上衣完全爆裂开来，被刺中的小腹竟一点伤痕没有。
聂子羽眯着眼，看着那身强悍的体魄，“不愧是无伤门的人，这硬功的确厉害，称得上刀剑不入，厉害啊。”
常朝文眼神忽然凶狠起来，这个人看出他是无伤门的人，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有了变数。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一遭，毫无疑问，他的目的就绝对达不到。现在不是方轩要不要你死了，而是你必须死。
身形一闪，一拳砸下，聂子羽看出他的杀气，也不退后，迎着这一拳，捡起剑来侧过他的手臂，然后直指脖子。一个人再怎么练，脖子处始终都不会太硬。但是当长剑落到他脖子处时，聂子羽觉得自己似乎太小看这个人了。脖子也被他练至犹如铁皮一般。
倒退回去后，聂子玉将剑扔给李铭洛，既然寻常剑对付不了，那只好换一把更加锋利的长剑。
聂子羽脚步往地上一踏，整个人猛然冲天而起，随后在他周身处出现无数气剑，剑尖朝外。“既然你已动杀心，那就别怪我了。”
看着这无数的飞剑，常朝文脸色微变。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神女峰的云飞剑法。只不过他当下有更多疑问，如之前的拢袖老人一般。
拳头紧握，体内气息迅速上升，使原本有些黝黑的身体竟变得通体红晕，好像里面是一个巨大火炉一般。周围罡气阵阵，脚下的青草竟大半就此枯黄。落叶飘落，似有灵之物，竟悄然离开。
“看你能不能破了我的无伤功。”
聂子羽深吸一口气，双指先过头顶，随后迅速朝下，似在指挥着千军万马。
千剑如狂蜂一般涌去，携带着风雷之势，势不可挡。铺天盖地般砸在那人的身体上，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
气剑如撞倒冰山上的大船一般，不可退缩。无数的气剑疯了一般射去，又被弹了回来，偏转方向，射向周围树木，树木立即被刺成了筛子。就是是一些坚硬的石头也抵不过这般攻击，化为齑粉。
在场的除了聂剑和胜寒皆吃惊不已，不曾想到这个表面文弱温和的书生模样公子，竟有如此实力。方轩更是面色大变，思考再三，也不再犹豫对身边几人说了几句，便掉头转向山下。方铭本来还想继续留下来，风一下常朝文，但方轩瞪了一眼，小师弟方铭自然不敢违背，只得低头跟着下去。
聂子羽身形落下，二指之间还夹着一把气剑，比之前的略长略宽。脚下一踏，剑随人动。
“破开，一剑退潮。”
聂子羽终年喜欢在大江之上看潮，每当潮水涌来，便独自一人拿着剑对着潮水劈砍而去，日月星辰不变，终悟得这一剑。剑气如银线，一丝悬挂，犹如破江大船，任你再大潮浪也阻挡不了。
那把气剑如一根狗尾草看似轻柔点在常朝文腹部，实则犹如千军万马踩踏，就算是铁也未必承受得住。
一口鲜血吐出，常朝文跪在地上，腹部破了一个口子，不断有鲜血涌出。原本通红的身躯此刻也已苍白。
“神女峰云飞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我无伤功只习得四成，果然还是挡不住天底下的剑啊。输了，我服气。”
聂子羽握了握手臂，有些发麻，这次出剑并没有其他原因，只是为了试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气息稳定后，聂子羽觉得胸中的剑气更加充盈了，少了一点空落落的感觉，但还是觉得有一个口子。秦瑶曾经说过，云飞剑法玄之又玄，与心境有很大关联，心境或者心智不全都极难发挥出真正的威力，就算是秦瑶自己也不过是发挥出六成而已。至今除了千年前的神女峰女祖，至今不曾有一人发挥出十成剑法威力，这些年这对于神女峰一直是一个遗憾。
走到常朝文身前，聂子羽蹲下身子问道：“似乎你为别人拼了命，但是别人似乎对你却是无半点情谊啊。你后悔吗？”
常朝文看了一眼那方轩早已下山的方向，只是冷笑：“一辈子都是如此，如棋子一般，可以随便拿起，也可以随便弃去。做棋子的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只是活得长或短而已。动手吧。”
聂子羽站起身来，不再说什么，转身下山。常朝文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不至于生死有判。其实打心里，聂子羽觉得常朝文有些可怜，所以才会问那一句你后悔吗？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确有后悔，只是不说而已。他觉得一个人对自己的一生已经有一个答案了，或者说有其他的答案，只是他没抓住而已。这一辈子在那阴暗里，在月光下活着，时间长了，就连月光都不太敢见。
胜寒蹲下身，看着这个有些可怜的家伙，笑嘻嘻问道：“我们组建了一个天涯同盟，你愿不愿意加入？”
那张笑脸如阳光一般温和，又如春风一般和煦。常朝文有些愣住了，或者说痴迷了。好像是许久不曾见过太阳的农妇，忽然天晴了。
孟秋山立马上前劝阻道：“胜寒，他可是和那个方轩一伙的。”
胜寒没管他，只是看着常朝文，微笑着。
常朝文回神过来，摇了摇头，“不了，我已经习惯在黑夜里徘徊了，再见到阳光只会怕被灼伤，而且门主对我有恩，我不会加入其他门派的。”
胜寒解释道：“不是让你离开无伤门，只是和我们联盟，就是说你是无伤门的人，也是我们同盟的人，我们就是互相帮助的一个联盟，对吗？羽。”
羽，是胜寒对聂子羽独有的称呼，她觉得叫聂子羽不好听，叫子羽的话聂子羽又不喜欢，最后就定在最后一个字上了。
聂子羽本来都快下山去了，听到胜寒又再调皮后，只得回来，微微点头。
常朝文不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的一生以前似乎就是规划好的，或者说是别人规划好的，而他自己绝无半点反抗的意思。日子对他而言，就是熬，熬过一天是一天，直到死。但似乎今天，那日子好像变了，不再灰蒙蒙的，有了一丝光亮。
李铭洛向前来，一拍他肩膀，“犹豫什么啊，大男人了还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利索。就这样决定了。”
“这位是盟主。”李铭洛指了指胜寒，胜寒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又指了指自己，“我是副盟主，叫李铭洛。”
不等他回答，聂剑已经将上等的药膏丢了过来。李铭洛赶紧捡起来，给他涂抹，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你这伤有些严重，这也是没办法的，谁叫那家伙剑法强呢，虽然赶我还差了一点，你是不知道，上次五步之内，我就轻松制服他了。他也就敢在你们面前横，遇到我还不是乖乖的。”
聂子羽上去就是一脚，“我人还在呢？”
李铭洛嘿嘿一笑，继续帮他擦药。
常朝文其实一直都是处于懵的状态，好不容易回神过来就听到这个啰哩啰嗦的家伙，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之前在收到命令后，迅速回到无伤门，然后接到一道暗令，之后就遇到方轩。方轩在称他为常大哥时，那时候的常朝文其实有些感激，又是大小姐的心上人。所以当方轩用毫不客气的语气让他杀人时，他也没选择拒绝，而是拼了命就要上。因为他常朝文其实也希望能够有一些纽带，明面上的。今天失去了一条，但现在又多了一条。他觉得人的一生，似乎不都是熬的。
“几位能帮我一件事吗？”
常朝文捂住伤口，轻声问道。“我之前觉得山下有些古怪，你们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门主是否有什么危险？”
胜寒很哥们义气一拍他肩膀，“自然可以，同盟嘛。”
然后霸气起身，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下来照顾他，其余人和我一起下去看看。”
留下的是几个蓝皮子，也就是衡山剑派的人，不过孟秋山没有在其中，而是选择跟着下去。
几个时辰前，等众人上山后，山下其实有些热闹，菜肴美酒都提前端了上来，没上山的人都有喝酒，也都有吃菜。只是负责这些的郑眠却没有吃喝，而是借故到处走走看看。
山外那条竹林小道，张伯一人在中，两旁都有其他护卫。但是当这本该寂静的竹林之中响起一阵阵悠扬的琴声后，这些护卫就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纷纷倒了下去。张伯满脸惊讶，觉得事情不妙，运用真气，气机暴涨，脚下的竹叶纷纷向两边散开。
随后一个身着紫衣，手抱长琴的女子坐卧在竹林枝头，笑意绵绵。“张大管家，敢接我几刃？”
张伯眼神怒瞪，“紫衣琴魔，你竟敢……”
话还未说出，琴声已起，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这位守着无伤门十几年的管事，挡住了无数的刀枪剑戟，解决了无数胆敢来此挑战的大胆鼠辈，无论成名的江湖剑客，还是恶名昭昭的魔教遗孽，都被挡在这堵墙后。因此江湖对这个男人又有一个称呼，叫张铁墙。
只是这一次他没挡住，其实本该挡住的，却没有挡住。他都来不及回想问题出在哪里。
那女子飘然落下，紫衣长袖缠绕，如仙子一般，悄然落盼。瞥了一眼这个最棘手的男人，喃喃道：“都说铁墙不破，不可动傲，现在铁墙破了，你向傲准备好了吗？”
她的脚尖轻点，跃上竹林之上，飘然前行，轻快自如。
院门之外。本该规规矩矩吃混沌的散客也不吃东西了，本该卖馄饨的汉子也脱去了罩衣，路边的乞丐收好了碗，挑着豆腐叫卖的大汉扔了扁条……
向府上站着的一排护卫，察觉到异样，但还未拔剑出鞘，便掉了脑袋。一群黑衣人快速涌入，然后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不放过。
里面早已是尸体横七竖八，但外面看来向府没有什么变化。但向府已不再是那个向府了。
白衣和尚眉头微皱，正要站起来，吴会轻拍他肩膀，微笑道：“放松，坐着就好。”
和尚拿出一串佛珠，然后开始念经。
之前吴会过来与他聊天，什么也不曾做，只是聊天，哪里都没碰。
不对，是哪里动了手脚，一定有地方。
最后和尚微微一笑，继续念经。
在之前与吴会聊天时，吴会坐下后，似乎准备吃一颗葡萄，但很快又缩手回去。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串葡萄的口感。
是那时候吗？通过一瞬间的触碰，就可以将毒加在里面，而外表却丝毫不显露。厉害啊，玄针门的绝技吗？落针无声。
拢袖老人站起身来，手里还是那一杯酒，望着这个叱咤江湖二十年的豪杰，笑了笑，问道：“向门主，这酒的酒劲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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