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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三天的药汤温补，二人的脉象逐渐平稳。徐阿牛望着床上躺着的二人，心里一阵喜悦，又救回了两人。为什么是又呢？因为啊，徐阿牛门前这条河每到夏天就会有很多的顽皮孩童不听大人劝阻，非要下河嬉戏。河中水草乱石很多，稍有不慎就会有溺水的可能。这么多年，徐阿牛在这条河里，不知捞起来多少人，死的活的都有。每当看到起来的是尸体后，那些个做家长的必定会嚎啕大哭，一旁的汉子徐阿牛也就跟着难受，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在门前看着，为什么不早点发现他们。
现在又遇到水中的二人，所以这个老实的大汉说什么也要救他们，就算给他们治疗需要大量的药材，那是一大笔钱财，徐阿牛也不后悔。
床上的男人渐渐睁开眼，环视了周围一圈，先是有些灰暗的楼板，然后是坑坑洼洼的土墙，最后才是那张黝黑的汉子大脸。
大汉对他嘿嘿一笑，“你醒了？你是哪里人？家住在什么地方？家里有什么人？”大汉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为的就是早点让男子家里人知道，免得着急。
男子一摸自己额头，头脑昏涨，问道：“我睡了多久？这是哪里？”
汉子见男子可以说话，又多放了一份心，轻声道：“这是塘河村，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三天了么。男子想要起身，却浑身疼痛，最后又重重倒下。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子？”
大汉侧过身子，露出自己身后的一张床，说道：“她也在，只是她的身子没你这么好，现在还昏迷呢。”又怕男子担心，赶紧道：“不过郎中看过，说只要再多调养几日便可醒来。”
男子抬眼看了一眼女子，心想真是命大啊，那么高的山崖摔下来都没死，只是……男子强提了一口气，发现丹田内空荡荡的，如漏水的竹篓。是吗？当时强行使用内力，护女子身上，这才得以让女子那瘦弱的身躯在承受那么的冲击下不至于立刻粉身碎骨。但在受了那么重的内力情况下，还毅然决然使用那最后一口气，无异于饮鸩止渴。最后的结果是，男子内力全无。直接由一流巅峰内力跌到如常人一般，这般打击对一个武夫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然而男子似乎并没有太大感伤，脸上也只是一点病态而已。
大汉坐在一旁，又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也真是的，动不动就搞什么殉情，也太不把命当一回事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得让你父母多担心啊。”大汉所在的村子，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一对年轻男女，互相喜欢，便决定结为夫妻，然而两家的家长死活不同意，两个小年轻最后没辙了，就选择了以死明志，双双殉情，跳入这河中。最后还是汉子救起来的，不过最后双方父母妥协，同意了这么婚事，汉子也被邀请去喝了喜酒。这让汉子开心了一个多月，现在又看到这么一对，自然语重心长。
男子有些蒙，不过还是轻声问道：“大哥怎么称呼？”
大汉摆手道：“你穿的这么好，我可不敢让你喊大哥，村里的人都说我是牛，叫我徐阿牛，你也叫我徐阿牛吧。”
男子微微一笑，“我叫秦羽，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我就叫你徐大哥吧。”
徐阿牛想了想，觉得也可以，那么在意这些称呼干嘛。
院子里大汉婆娘忽然喊道：“阿牛，山上的人来了。”
大汉一听山上二字，脸色就难看了几分，不过因为在男子身前，所以也没有太多表现。“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男子点点头，然后躺下。而大汉起身转身出去，出去时明显有些气冲冲。
来到院子门前，隔着三尺高的小木门，对着门外两个一身痞气的汉子说道：“这月不是刚交过了吗？怎么又要？”
门外一个略显精瘦的汉子说道：“没办法啊，我们压寨夫人过生日，这是大日子，你们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徐阿牛气不过，你们压寨夫人过生日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要我们表示？但心里是那样想，嘴上却不敢那样说，“那这次要多少？”
“五百文。”那汉子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文！”徐阿牛有些不敢相信，上一次，也就是前几天，汉子已经交了五百文。这要是再交五百文，那就是一两了。大汉一月也就能挣个二两左右，这样一交，岂不是只剩下一两了。他还要给儿子交书塾的钱，家里还有生活开支，一两怎么可能够。大汉有些犹豫。
那汉子见大汉有所犹豫，没耐心道：“徐阿牛，快拿出来吧，别浪费我们时间，你也知道我们寨主脾气可不好。”
听到那位寨主，大汉就有些害怕了，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拿出五百文。那精瘦汉子一把拿过，放进自己兜里，转身就走。
男子隔着窗户看的一清二楚，对大汉的境况算是有个初步了解。
大汉回到院子，满脸凄苦。婆娘走了过来，问道：“要了多少？”
“五百文。”大汉简单答道。
“五百文？！”婆娘也有些震惊，不过声音可以压低了。
大汉无奈点点头，随后又看见一旁鸡圈里的几只母鸡，又对婆娘说道：“杀一只**，给他们补补。”
婆娘有些犹豫，自己家本来就不富裕，还每月要给山上的人交一笔钱，日子本来就很拮据了。一只鸡现在怎么也得七八十文吧，那对于这个家就是一大笔开支了。见婆娘有些犹豫，大汉催促道：“快去啊，人命关天。”
婆娘没好气道：“我们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整天帮这帮那的，还真当自己是大善人了？”大善人是村里一些人调侃徐阿牛的，因为徐阿牛只要自己有空，别人又需要帮忙，就会义不容辞，帮完忙也不礼，总是那句乡里乡亲的，整这干嘛啊。
婆娘虽然犹豫，但还是进了鸡圈，抓了一只不大不小的母鸡，然后回了厨房。大汉坐在院子里，继续编织那些笼子，希望明天赶集，可以卖个好价钱。
徐阿牛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小男孩此时坐在屋里，双手捧着书，正襟危坐，摇头晃脑，读着一本已经泛黄的书，这书还是从书塾里先生那里借的。男孩有个愿望，就是读书之后，希望考取功名，然后回到村里，把山上那些人全给逮捕了。只是对男孩现在而言，似乎有些遥遥无期。
晚上，叫秦羽的男子起身喝了一碗药汤，勉强喝了几碗稀粥，然后坐在院中。大汉看着男子的身子，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那样重的伤竟只需要四天不到的时间，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是自然，要不然怎么说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呢。更何况原本是一流境巅峰的人，那体魄已经有些超越凡人了，就算后来内力尽失，但底子依然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那是大象。
大汉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边上，笑问道：“秦羽？”见男子点头，继续道：“你这身体很强壮嘛，竟然恢复这么快，你是不是练过武功啊？我在镇上看过一些练武的汉子，他们的体魄也了不得，就算冬天光着身子也不会受风寒。”
叫秦羽的男子点头道：“小时和一些个大人学过，但都是一些练把式，中看不中用。”
大汉点点头：“那也不得了了，我在小时候也想着练武，只是家里没条件，就算了。不过我儿子是读书的，总说要考状元呢。”说着便向一旁坐着的男孩招了过来。男孩有些怯生，不太敢直眼看这男子。
秦羽看了看一眼有些黝黑的小男孩，微笑说道：“我以前也读过一点书，你一般读什么书啊？”
见男子在说关于读书的事，小男孩有了兴趣，大着胆子偏着头说道：“我从先生那里借来了一本《离歌辞》，读了好几遍。”
秦羽微微偏着头，想了想，“《离歌辞》吗？你觉得这个诗人想说什么？”
男孩想了想，觉得男子应该是在考自己，想得更加谨慎了，轻声道：“应该是诗人觉得自己有高高的品质，而与这个浊乱的世界格格不入，故而写下这篇诗词。”
秦羽没有赞赏，也没有说不对，只是随便说道：“你认为当你身处他那个处境时，你会如何如何做？”
男孩摇摇头，不知怎么做。
秦羽继续说道：“我曾经见过一句话，叫‘虽千万人吾往矣’。”
男孩不解。
男子继续说道：“一个世界可能有很多的不好，但也会有很多的好。当我们自己认为真理存在时，便要学会去追寻，虽然千万个人阻挡，但还是要一往直前。你觉得如何？”
男孩想了想，点点头道：“很有魄力。”
秦羽继续说道：“可要是你只走出了一步，便被人阻拦了下来呢？”
男孩这次陷入沉思的时间久了一些，“嗯，那我绕过他们，继续走。我爹，常说过，有些事我们人力有不及的地方，在试了很多次还不成功以后，就要学会绕过，然后继续走。这叫尽力而为。”
秦羽看向身旁的大汉，翘起一根手指道：“真先生也。”
大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啥都不懂，就是觉着人应该有份坚持，有些困难其实咬咬牙就过了。”大汉想的是这个月钱的事，已经开销很大了。
秦羽笑道：“所以那句话给你最合适。”
大汉听不懂那句话，只是挠头。男孩看着男子的笑脸，不那么怕生了，问道：“大哥哥，你读了很多书吗？”
秦羽想了想，说道：“我曾今有个先生，教会了我读书写字之后，便不会教我读其他书了，他说书上的知识是被圣人们从那些山野村夫身上借过来的，只是写在了书上而已，所以我的先生就让我不用读太多书，多看看那些人就行了。”
男孩好奇问道：“你先生学问高吗？”
秦羽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他自己说不高，只比一个少年高一点。”
男孩听不懂了，比一个少年高一点，是多高啊？还没我爹高吧。
几人闲谈了几句，接着就听到屋内传来动静，有细微的声音。大汉婆娘立即跑出来高兴道：“这姑娘醒了。”
几人迅速进了屋子，看到睁开眼的女子，长得白白嫩嫩的，模样清秀，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女儿。
女子看到眼前几人，还有那个见过几面的男子，挤出一个微笑，“我没死？”
大汉婆娘连忙道：“你当然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呢，多亏了我汉子救了你，你已经睡了快四天了，要是再醒不过来，我们就快急死了。”
女子歉意的笑了笑，然后看向男子，“我在哪？小元子他们还好吗？”
“他们还好，只是离我们比较远，等你好了就可以回去了。”秦羽轻声道。
女子点点头，还是很虚弱。大汉的婆娘说道：“我们先出去吧，让姑娘多休息一会儿。”
大汉点点头道：“嗯，明天我去镇上一趟，再抓一点药回来。”
提到药，大汉婆娘又有些心疼了，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什么。
几人出去后，秦羽关上房门，把大汉拉到一旁，道：“徐大哥，你看见我们衣物了吗？”
大汉这时想起，两个人回来时还是湿漉漉的，就自己给男子换了衣服，婆娘给女子换了衣服，拿去洗了，忘了给男子。就歉意道：“我们当时看衣服是湿的，就把衣服给你们洗了，那些东西都放在屋里的柜子，一样未动。”大汉很怕男子怀疑自己拿了什么。
秦羽转身回了屋，找了东西，一样不少，本想着拿块值钱什么东西送给大汉，拿去卖了换点钱财也好，但又细想觉得不妥。现在周边的环境他还不是很了解，再加上之前院子门外几人，秦羽就更加觉得不能送给大汉了。一个普通家庭里突然多了值钱的物件，这不是好事，是祸事。所以秦羽赶紧收好东西，只是拿了十几两碎银子，这还是在客栈时用剩下的。
虽然化名为秦羽的男子，其实就是之前跳下山崖的聂子羽家里很有钱，根本不差钱。几两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聂子羽不同，出来之后，一两一文都不会随意丢弃，而是会像寻常老百姓一般，仔细收好。这还是他父亲，那个苏城首富传给他的优良传统。
将银子递给大汉后，秦羽轻声道：“这些天谢徐大哥照顾了，我知道徐大哥不是贪图银子的人，但这些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希望徐大哥收下。”
徐阿牛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救你们是应该的，谁让我碰上了呢，这本是举手之劳，哪能收你们银子，只要你们活过来就好。”
秦羽想了想说道：“那行吧，既然徐大哥不收，我就不给。”然后转身准备离去，走出两步，又转头回来，笑道：“徐大哥帮个忙？”
徐阿牛愣了愣，“帮什么忙？”
秦羽把银子递给大汉，笑道：“帮我们买点药回来，还有几只鸡，我觉得我们还要补一下。”
大汉哭笑不得，明白了男子的心意，收下钱，笑道：“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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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空之上，在这群山上空，莫明多了几只老鹰，盘旋飞升，俯视山下，发出一声声鹰唳，惊空遏云。
有个红衣女子，叉着腰站在房顶，偏着头望着那些鹰，嘴里骂着。
“小黑，去南边看看。”
“阿三，看看山谷下。”
“还有你，小翠，说了多少次，不准在我喊你帮忙时，偷别人家鸡吃。”
……
身旁站着彪形大汉，面无表情，也不看天，也不看地，就看着眼前小姑娘。似乎看了十几个春秋，还是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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