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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远航之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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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时, 褚韶华曾去过震旦大学,见过那里穿着素色旗袍、文静秀气又充满篷勃生命力的女学生, 当时的心情,要说不羡慕是假的。只是褚韶华一向要面子, 就是羡慕她也憋着不说、不承认。如今漫步绿荫掩映、建筑优美的校园, 褚韶华心里的想法也是, 我现在的学校也完全不比震旦差!

    褚韶华就这么表面上沉着淡定, 实际上心里美的要冒泡的骑着刚买来刚学会的二手自行车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那种感觉吧,怎么说呢,开汽车怕不能体会完全, 只有骑自行车才能明白。那是一种让弥漫着草木花香的风吹在眼角眉梢,让肆意的阳光兜头盖脸的把人晒的脸颊微红,鼻尖儿沁出汗意, 然后随便在哪个饮品店买一杯冰咖啡的惬意与满足。

    直待终于累了,褚韶华把自行车放一旁,坐在多蓝果树下的木质长椅中看湖里的水和水中倒映的风景,那水波中有深深浅浅的绿色、黄色、红色, 交织一起,最终揉成一幅水中秋景。

    褚韶华深深的把带着花香的空气吸进肺里,忍不住想,怪道人都出来留学,果然上学的滋味是极不错的。

    褚韶华平生第一次走进校园, 便被这里的风景迷醉了。

    褚韶华进入大学生活没有任何困难, 她本就是波士顿名人, 全奖入学,成绩自不必说,她现在有一个叫杰西卡的室友,每天把自己的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去学了游泳和网球。波士顿临海,海滩非常漂亮,刚来这里的时候,褚韶华不大习惯那些在海滩上穿泳衣、露胳膊露腿的女性,不过,随着她思想逐渐开放,褚韶华也就接受了,只可惜不会游泳,深为憾事。

    如今到了大学,倒是补上这一课。

    除此之外,褚韶华还交到不少朋友,刚来美国时她都能在上等社区立足,在大学里,褚韶华也不认为有什么难与人相处的。无非就是你理我,我也理你,你不理我,我更不稀罕理你。大学的气氛与社会并没有什么相同,一样是个小小社会,美国的社会排挤有色人种,但他的大学不会拒绝有色人种的求学,在校园里,褚韶华还有见到印度女性,据说是位印度贵族。不过,大多数是白人,中国人只有褚韶华一个。

    褚韶华是如此的优秀。

    生平第一次正经念书,褚韶华拼尽全力,她那可怕的学习力,有同学开始还有些嫉妒,不过,与褚韶华相处时间一长,也就嫉妒不起来了。谁能有她用功,褚韶华每天都是最早起床,然后会一直呆到图书馆闭门才会回寝室的那一个。

    杰西卡在HOUSE TEA的时候忍不住问褚韶华,“克莱尔,东方人都这样用功吗?”

    褚韶华拿着刚烘焙好的奶香满满的小饼干,见有不少同学都看向她,褚韶华道,“别人我不清楚,但我一定会用尽全力读书。”

    然后,她喝了口芳香四溢的下午茶,解释道,“在以前,教育是属于男性的权利,在我们国家,女性受到高等教育的机会也远远小于男性。何况,我算了算,人的一生按七十年算,总有四十年的时间是在工作,真正能安安稳稳心无杂念的在学校念书的时间能有多少?何况,我们是交了大笔学费进入学校,按经济学理论,我们在学校学到的知识越多,学费与时间的价值越高,我当然要用尽全力念书了。”

    “但是,适当的社交和体育也很重要。”蕾切尔扶一扶鼻间眼镜,说道。

    褚韶华吃两块小饼干,点头,“是啊,念书要灵活的念,要学有所用才好,倘是念成个呆子就不好了。”

    褚韶华不觉得自己没有社交和体育,她每天都会去游泳馆游泳,早上也会跑步,学校里六个食堂,美国菜、法国菜、意大利菜、印度菜、希腊菜、中国菜,都有,而且餐点费用都包括在了学杂费中,褚韶华每天换着食堂吃饭,仿佛置身天堂。

    至于学习的苦累,褚韶华根本不觉得,她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能有来国外念书的一天!而且,这样的机会难道是人人都有的?褚韶华高兴还来不及,每天精神抖擞,哪里会觉着累?如果念书都要说累,该去种种田,就知道念书有多么轻松了。

    在学校时间,褚韶华也会时常给朋友们打电话问候,朋友们也会打电话过来,星期六星期天褚韶华的行程都是排的满满的,好在她有车子,去哪里都方便。

    褚韶华听到一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消息,当初负责克拉拉家暴案件的社区警察奥斯顿警官被停职了,这个消息是夏洛特告诉褚韶华的。褚韶华教菲丽小姐做印度风味的印度姜奶茶,做好后请大家一起尝。夏洛特喝着姜奶茶说起这事,褚韶华入学后就没留心克拉拉起诉州政府的官司了。

    这件官司最有兴趣的是亚摩斯,想成为一个知名律师,起诉政府是捷径。

    不过,褚韶华想通这其中的关窍并不难,奥斯顿警官在社区警局就职,第一次褚韶华为克拉拉报警,过来处理这桩家暴事件的就是奥斯顿警官,当时的处置非常轻描淡写。在克拉拉的杀人案件上诉的过程中,亚摩斯与褚韶华都曾经从司法没有给予克拉拉相应的援助为突破点,以使克拉拉能在舆论和辩护中得到同情。

    这也是事实,在褚韶华看来,警察的确不够重视家暴事件。

    如今,克拉拉起诉州政府对家暴事件重视不够,奥斯顿警官肯定是因为这件事被停职的。

    褚韶华问夏洛特,“现在奥斯顿警官的情况如何,你知道吗,夏洛特?”

    夏洛特并不清楚,毕竟,奥斯顿警官只是在社区警局工作,他的家并不住在这里。夏洛特道,“我只听怀特太太说,奥斯特家有三个孩子要抚养,他的妻子也没有工作。”

    褚韶华在社区住了大半年,知道奥斯特的风评一向不错。这次停职,有被牵连的原因,也有替罪羊的原因。

    褚韶华不同于单纯的学生的一点就在于,她是有非常多生活经历的人。人在世间,谁又容易呢?对于奥斯顿,警察只是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而不是行走在人间的正义使者。对克拉拉的事袖手旁观,也许以往的许多这样的事都是以家庭矛盾处置的。

    褚韶华一声叹息,怪也只能怪奥斯顿运气不好了。

    褚韶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夏洛特这里告辞,开车回学校的路上,褚韶华去商店买东西,毕竟学校在个镇子上,买东西还是波士顿这边更方便。褚韶华结账出门时,正遇到奥斯顿穿着一件水洗蓝帆布上衣往商店里面扛货物,外面停着一辆喷着广告语的小货车。

    彼此都有些意外,褚韶华对奥斯顿微一颌首,拎着东西出门时看到奥斯顿后背洇出一片深色汗渍,不禁心下一叹。奥斯顿也点了点头,把货品扛在肩上给商店老板送了进去。

    褚韶华再次知道这事,是亚摩斯打电话给她,亚摩斯在电话里说,“奥斯顿警官停职的事,谁也没有想到。他家小女儿生病,住院需要一笔极大费用,他把房子卖掉了。这件事刊登在今天的《波士顿报》上,克莱尔,你看到了吗?”

    褚韶华道,“我上午有课,还没去图书馆看报纸。”

    “我很同情奥斯顿先生,但是,这件事如此引发舆论同情,对我们的官司不利。”亚摩斯道,“《波士顿报》会进一步对奥斯顿进行采访,他们是不会愿意我们好过的。”

    褚韶华想了想,说,“今天是星期三,不要急,也不要对《波士顿报》进行任何反击,暂时沉默。我星期六有时间去市里,这几天我会关注《波士顿报》。对了,帮我打听一下奥斯顿家小女儿的住院就医情况。”

    亚摩斯欣然答应。

    奥斯顿的状况很令人同情,亚摩斯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孩子生病时做父亲的心情。可是,身为一个律师,他必需对工作负责。他不想从舆论上攻击现在的奥斯顿,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与原则,但也要把工作做好。

    亚摩斯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便打电话和褚韶华商量,毕竟克莱尔很聪明的。

    接下来,《波士顿报》采访了奥斯顿的太太,采访了奥斯顿的同事,这件事的确得到了舆论上的同情,《波士顿报》也点评:

    关于如何对家庭暴力与家庭矛盾做一个区分,这是一个社会性问题。将这样的问题归咎于奥斯顿警官,是否有失公正。如今这样一位评价良好、工作认真的警官因此事停职,他的妻子没有工作,家里还有三个儿女等待父亲养育长大。而引发此事的克拉拉小姐,是否想对在医院里等着支付大笔医疗金的奥斯顿小姐说声抱歉呢?

    果然不愧是米勒家族控股的报纸,一篇关于奥斯顿先生的报道,却是想将克拉拉再次拉下水。

    褚韶华将此事其他的点评也都看了一遍才折好放回报架,而后,褚韶华将波士顿几大报纸都看了一遍,第一天还只有《波士顿报》在报道,第二天几大报纸就跟进了,包括《正义报》,不过,《正义报》的报道很客观,更没有拉东扯西牵连到克拉拉身上。

    褚韶华将与奥斯顿先生的约会定在星期六晚上七点,那会儿奥斯顿就可以下班了。

    奥斯顿穿一件深色笔挺西装,带着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气,头发微有些濡湿,可见是回家洗过头,换了衣服才过来的。

    侍者端来咖啡,奥斯顿并没有喝一口,苍蓝的眼睛望向褚韶华,第一句话就是,“我不需要援助,也不接受任何交易。”

    褚韶华想好的开场白还没说,听到奥斯顿这话,顿时心下明了,道,“有人曾向奥斯顿先生您提出过交易?”

    奥斯顿没说话。

    “我没有任何交易要与您做。”褚韶华望向奥斯顿,认真的说,“我很抱歉,我没想到。”

    “没什么好抱歉的。”奥斯顿神色轻松许多,“克拉拉小姐的确很可怜,我,我当初也的确没能给她一些帮助。我也有女儿,克莱尔小姐。”

    “您后悔吗?”褚韶华问。

    夜色已经降临,咖啡厅的灯光落在奥斯顿的眼睛里,他苍蓝的眼眸似流转着某种透明的光华,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宽厚的神色。奥斯顿道,“后悔什么?当初没能帮到克拉拉小姐还是今天停职的事?”

    奥斯顿挑挑眉毛,端起咖啡喝一口,“我不能说我没有办法在接到报警时帮助克拉拉小姐,可一直以来,这样的事都是按照家庭矛盾处理,换别的警官也是一样。约翰先生是一位有社会地位的先生,我不能把他怎么样。至于停职……我失去了一份报酬不错的工作,但要说后悔……什么事能不付出代价呢?以后我的女儿长大嫁人,如果遇到同样的困境,我还是希望能有人去帮助她。当她报警时,可以得到法律的保护。”

    褚韶华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纸笔,低头写下这段对话,然后问奥斯顿先生,“您看,我的记录还准确吗?”

    奥斯顿看过,耸肩,不可思议,“天哪,记这些做什么?”

    “您介意签上自己的名字吗?”

    “我的签名不是很漂亮。”奥斯顿说着,还是接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褚韶华问,“想必您并不介意我把它们放到《正义报》上。”

    奥斯顿不解的点头。

    褚韶华再一次同奥斯顿说,“您是一位好警官。“

    这是对奥斯顿的独家采访了,待第二天,《正义报》刊登出这张便签上的对话,舆论对奥斯顿的同情转为了敬重。奥斯顿当然得到了不少采访,他可能只是一位平凡的警官,对许多事,都是按部就班的完成,可同时,他也有着宽厚的心胸,这令他赢得不少好感。

    后来,奥斯顿复职,在社区里见到去夏洛特家拜访的褚韶华都会微微一笑,褚韶华也颌首一笑,放下车窗打声招呼,“奥斯顿先生,下午安。”

    这位有着一双苍蓝色眼眸的警官先生会说,“克莱尔小姐,您好。”

    彼此都是世间平凡人,能在这茫茫人海相遇,虽只是相视一笑,问声好,亦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