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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竟不如一少年监生看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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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此事绝不可行……”

    朱由校的话才说出口,就见内阁首辅叶向高反对道。

    紧接着,其他一众阁臣,见叶向高言行,也是跟着尽皆一齐反对。

    当然,这里面有真心实意反对熊廷弼起复,经略辽东的,也有不得不随众人一起随大流同意的人。

    “为何不能起复熊廷弼?你们给朕说个明白,朕可记得,当初熊廷弼经略辽东,可是卓有成效,而不像你等所举荐的袁应泰这样,骄狂自大,平庸无能,丢城失地,令建奴不足一月,几取辽东全境!如今看来,尔等与那袁应泰一样,识人不明,无能之极!”朱由校一口气说完,说到后面,语气越急,脸色也更加愤怒。

    东林党元老,阁臣韩爌立即出言道:“启禀陛下,熊廷弼欺君之事,尚无定论,陛下此时起复其人,恐惹朝野百姓非议。”

    “难道不起复他就不会引起非议了吗?而且,如今辽东局势危如累卵,朝野之中,出熊廷弼外,现在还有谁能够安定辽东?你们给朕找出来,找出来的话,只要不是袁应泰那样的无能之辈,朕一定让他经略辽东!”朱由校喝道。

    殿内诸阁臣闻言,皆是低下了头,并未出言。

    现在这情形,明显不能再举荐袁应泰那种不知兵的无能之辈,否则再闹出这被建奴吊打的事情,那他们这些举荐的东林内阁阁臣,还有什么脸说他们执掌内阁,从无错事,是皇帝正确的选择?

    眼见无人回应,朱由校冷冷道:“你们没有人选吗?既然如此,那就起复熊廷弼吧!”

    “陛下,此事绝不可行!”这一次,是叶向高阻止道。

    “叶卿,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回禀陛下,老臣并无合适人选。”

    “那你为何阻止朕的建议?”

    “老臣以为,陛下此时起复熊廷弼,操之过急。如今辽东局势到底如何,只凭战报和兵卒言语,尚不可靠。需知辽东战事一日数变,送信来回便有数日靡费,而逆贼努尔哈赤率建奴如今攻到哪里,大明于辽东损失多少,朝廷不知,自然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

    顿了一下,叶向高继续道:“因此,如今陛下连辽东局势到底败坏到什么地步,都不知道,此时一力起复熊廷弼,纵陛下不顾朝野非议,亦非是挽救辽东危局的好选择。”

    “那依照叶卿的意思,辽东之事当如何应对?”朱由校问道。

    叶向高回道:“老臣以为,当先令关外、九边诸镇整军备战,同时朝廷派得力之士,出关勘察局势,待朝廷得知关外形势,再决议挽救辽东危局之人,方为良法。”

    此话一出,东林一系的内阁阁臣眼色皆是一喜,纷纷赞同。

    “叶阁老此法老成持重,今辽东局势危险,当慎重行事,望陛下采纳。”内阁东林辅臣韩爌,当先称赞道。

    而后,东林党另一重要阁臣刘一燝,也带着其他东林阁臣跟着应承,唯有方从哲并未言语。

    当然,于东林诸人而言,方从哲支持和反对,对他们的行动影响不大。

    说到底,方从哲在去年底就已经被皇帝同意致仕了,若非是方从哲和叶向高虽为政敌,但关系亲近,而且他们东林党有些事情还需要和前任执掌党浙党进行政治交易,就凭着方从哲这前任首辅已经被皇帝批准致仕,他们有的是理由让方从哲进不了宫,也赖不了内阁。

    殿内一时间气氛紧张,看这架势,大有内阁群臣逼皇帝表态的意思。

    一众东林党阁臣,心里都是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独相”不愧是掌权多年的老首辅,几番言语就能把皇帝堵死。

    至于叶向高“独相”之称,也是有原因的,当初神宗显皇帝朱翊钧在位时,叶向高就已经入过一次内阁了。

    到万历三十六年时,阁臣朱赓、于慎行先后去世,王锡爵拒绝入阁,李廷机又闭门不理事,内阁阁务因此仅靠叶向高一人主持,达有七年之久,时人因此称其为“独相”。

    而其他东林阁臣也都清楚叶向高所言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一个“拖”字而已。

    毕竟,让熊廷弼上位,再次经略辽东,若是他做的比袁应泰好,那明显就是说他们东林党执掌的内阁识人不明,选了东林党人袁应泰,任人唯亲,已致朝廷丢了辽东。

    这事情,一旦传遍天下,留于史书,那就是要让他们东林党背锅,要他们负主要责任,很显然,他们就算是做了,也绝不会承认,更不会让东林党揽责,传于史书的。

    对于刚刚在光宗朱常洛登基后,接连辅佐新君朱由校,前后不足一年的新的东林执政党来说,袁应泰作为辽东沦陷的主要负责人,现在就定罪的话,对东林在名声和政绩上打击太大。

    如此,他们肯定会很容易遭受别的政治实力攻击,从而早早结束他们忍耐多年,至死不渝的支持“国本之争”时为太子的光宗,方才收获了东林党一家独大的朝堂格局。

    他们好不容易揽权,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授人口舌,结束这大好政局?

    因此,现在于他们而言,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袁应泰定性,减小他的罪责,将东林在此事中的责任撇清。

    毕竟,他们东林党执政内阁,怎么派人定罪袁应泰,罪名怎么定性,派谁去,还不是他们选人吗?

    所以,只要拖得皇帝按照他们要求走,他们把袁应泰的事情定性,那以后就很难让东林因袁应泰而沾染大祸了。

    至于非要派人去辽东稳定局势,那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稳定局势的人,必须得是东林出身才行。

    至于原因,自然是执政党为了政绩的通病,而在大明百官眼里,建奴这边塞小患,就算给他们屡屡造成大损失,但终究肯定会被大明平定的。

    而自古扫除叛逆,收复朝廷故土,从来都是能记载于史册的,作为执政党,东林党人自然不会把这种到手大功让于他人的,他们可是要让东林从他们手里留名青史,受后人敬仰的。

    可是皇帝现在执意要选熊廷弼,这就东林党人所不允许的了。

    先不说当初熊廷弼非东林党人,身为楚党中人的他,只是和东林某些党人关系近而已,而且脾气暴躁、容易激动的熊廷弼,也得罪过不少东林党人,这从一开始便让向来排外记仇的东林党内某些人不喜。

    而且,当初熊廷弼被弹劾罢免,东林党为了掌控辽东,可也在里面扮演了一些不光彩的角色,他们可是担心一旦熊廷弼掌权,会不会给他们报复。

    最重要的就是现在,他们推举的袁应泰丢了辽东,要是熊廷弼这个前任辽东经略上任后,把辽东败坏的局势又搞好了,这不明显赤裸裸的打脸他们这些下令罢免熊廷弼的东林阁臣的脸吗?

    所以,出于种种原因,在场所有东林党阁臣,就是包括善于和各党周旋,和各党中人都算友善的“老好人”叶向高,此时也不会同意熊廷弼在这个时候起复辽东的。

    要是他们已经将袁应泰的事情搞定,辽东沦陷对于东林党人伤害不大的话,他们倒是会考虑任用起复熊廷弼再次经略辽东的。

    归根到底,东林党内这次是吃了大亏了,他们本来党内就没有什么知晓兵事的人,当初选袁应泰为辽东经略,也是矮个子里选高个,把这个在修城浚河上,功绩大的没边,又在熊廷弼为辽东经略时,在后方为熊廷弼练兵、修备武器和运送粮草,并且被熊廷弼夸奖的家伙选来的。

    可以说,袁应泰的履历,是东林党人内少有的“知兵”之人,而且当时正好就为辽东边事准备,是东林党人眼里代替熊廷弼的最佳人选。

    为此,他们可是在袁应泰经略辽东时,不断给他造势,吹捧之极。

    不过,是虫是龙,一战便知,袁应泰能搞内政,但在打仗上,确实不行,自杀的同时,也让东林党人为他擦屁股都十分为难。

    殿首,朱由校望着对自己类似逼宫的群臣,十分愤怒。

    到了这时,东林党还在为党争考虑,要是他这个皇帝不知道辽东形势的话,说不得真要受这帮人控制走,就像当初移宫案时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登基,东林党人也没办法控制京师,联合内廷、京营兵马逼宫了,他朱由校也不需要事事听他们的了。

    “叶卿,传旨,诏熊廷弼入京,至于袁应泰论罪一事,辽东战事未定,逆贼努尔哈赤尚率兵攻伐辽河以东,一切诸事,待辽东事定,再论其罪。”

    大殿内,东林党人听到朱由校这话,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

    事情又一次偏离了他们的想法,朱由校根本不听他们的话,一意孤行,想到袁应泰之事定罪的晚的后果,他们根本不能冷静。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辽东沦陷,罪责何人,当早早定下,否则军心不稳,恐建奴再破辽西!”

    “熊廷弼欺君之事,朝廷尚未定罪,此时绝不可复!”

    ……

    一瞬间,叶向高、刘一燝、韩爌等东林阁臣,又一次集体大喊哀嚎道,仿佛朱由校不这么做,大明的天就要变了一样。

    望着面前这帮演起来都像是治国的忠臣干吏的家伙,朱由校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自从当初移宫案后他在父亲光宗朱常洛的灵前即位,这些人的嘴脸他都见腻了,完全和他们对他祖父神宗朱翊钧时,要求祖父按他们意思执政,听他们话时,是一个德行。

    耳边臣子哭喊声不断,朱由校烦心之极,可是他连连要求东林阁臣们注意形象,先按照旨意行事,可这些人就是不听。

    他们都像是以为他性子软,这么哭喊的话,一定可以让朱由校答应他们的要求,皇帝重感情的事情他们都知道,自以为有助其父子登位的东林党人完全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皇帝下死手。

    而且,就算是皇帝下死手,于他们而言,说不得还是展现自己“忠正直言”的品德,由此成名,成为大明又一个有谏臣美名的直臣!

    眼见劝不动他们,朱由校想到辽东被他们这般败坏,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啪”的一声,朱由校拍桌大怒道:“尔等内阁辅臣,常夸袁应泰乃能臣干将,以安朕心,如今辽东因其丢失,尔等却不思亡羊补牢之策,反而又在屡屡党同伐异,熊廷弼之能,朝野皆知,尔等阻拦,还不是因他不是你们东林党人吗?”

    “尔等误朕,竟不如一少年监生看得透彻,实在可恨!”说完以后,朱由校便对李进忠道:“若是内阁不拟旨,便直接下中旨召熊廷弼入京吧!朕倒是要看看,这朝堂到底谁说得算!”

    “哼!”朱由校狠狠甩了龙袍袖子,而后径直出了乾清宫。

    有些事,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既然这帮阁臣愿意在乾清宫耗着,那他就主动离开吧,不看他们在这里演戏做作的样子!

    片刻之后,就在殿内,被朱由校突然爆发而惊得愣神,才回过神来的叶向高等人,面面相觑,满脸皆是疑问。

    皇帝这是怎么了?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监生少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