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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喋血花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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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正是玉泽。

    高长均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又一声男子的冷笑让他双脚彻底麻木,这一声不同于刚才——他彻底嗅到了自己的死期。

    屏风后,有人道“醴儿,你平时在府里逗逗猫逗逗狗就罢了,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逗起来你就不怕恶心到自个儿,你不怕,本将还心疼你和孩儿呢”

    最后一个音落,高长均面前的云母屏风随之从中而断倒向两侧,露出其后金甲如神的英俊男儿,烨然韶光在他周身罩起一层光芒,他猿臂蜂腰,肩宽颈修,正手持寒涧宝剑泠然擦拭,侧坐的姿势只露出了他半边英俊脸颊,眉眼威戾,容色霜寒,近之可闻的扑面杀意令人竖起汗毛。

    “你你没死?”直直盯着玉亓的脸,高长均话已经说不利落。

    唰唰几个剑花收剑入鞘,玉亓看也不看他,“还没把你送去喂狗,本将能死吗?”

    “你”鲜热流出嘴角,高长均惊恐发现他五脏如烧,指着苏醴道“你你下毒?”

    苏醴不回答,靠在窗前温柔摸着小腹。

    一声痛呼破云霄,玉亓已经一脚将高长均指着苏醴的手踢断,血肉模糊,可见白骨,他低头冷冷看着高长均,“醴儿斟的酒这世上只有本将喝得,至于你,背叛玉家,背叛本将,也就只配饮鸩了!”

    “你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我?”高长均死抓着地上的羊毛细毯,愤恨自己毁于美色。

    “杀你?我怕脏了我的剑!”

    剧毒攻心,高长均连翻几个滚,瞳孔尽散时他看着明灯下的俊美男儿和秀丽女子,不甘、挣扎、愤恨、悔意充斥在他放大的眼中。

    “尸体可要送回高家?想来他那两个嫡兄也不乐意要。”玉泽冰冷的目光一扫高长均。

    玉亓白他一眼,“拖去喂狗!”

    谋害他父兄亲姊,欲抢他兵权,今日还想辱他爱妻,不把他碎尸万段已是他玉六公子大发善心,还妄想入土为安?

    玉泽按按额角,他是想有这个提议来着,不是怕他为了跟他作对不同意吗?

    夜幕下,天降白雾,古城门铁壁如冰,风如刀锋刮着守卫面庞,凌陌如松屹立,待看到城门下铁骑杂沓从雾中渐渐现出方阵,为首白袍银甲之人于雾气迷蒙中向他挥抢时,他森冷的嘴角翘起弧度。

    “来人,兰将军奉玉王之命进京护驾,开门放行!”

    一声令,无人应。

    凌陌错愕回首,夜幕中守卫肃穆静立,有人轻步走到他的身侧,望着城下大军细拢身上淡黄色天香锦缎披风,葱尖五指在夜色中分外白净,一抹笑意比雪寒凉。

    “凌将军真是个忠心护主的好臣子,难为本都统一手提拔阁下,竟不慎看走了眼。”

    那声彻寒中,凌陌已经回身,雾霭阴暗里他只以为自己花了眼,那原本应该重病卧床性命不久的人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思考。

    利刃穿风声蹭蹭过耳,他瞪大眼睛看从背后破出自己前胸的箭矢,而城下,兰飒拉弓如满月的动作正在收回。

    身子如落叶飞下城墙的时候,凌陌空洞的目光中只有城门上那个冰冷男子,想起他曾对自己的多年提拔,想起自己当初的贪心不足,想起吉南王许下的高官厚禄,想起那些不该有也不能有的念想

    玉寒高估了人心,而他高估了自己。

    雾色下,兰飒白衣银甲跨坐名驹,惋惜的目光游走过死不瞑目的凌陌,他在心中轻叹,片刻举臂一挥,“全军听令,随本将进宫护驾!”

    “是!”

    应声山呼如雷贯日,浩荡铁骑如密林罗织,井然有序庄严而去。

    玉寒望着这不见星月的雾夜,凝霜的眸睥睨向城下,那幽幽一角散发着血腥气息,在夜风中似乎都能闻得到。

    一个分兵统领疾步而来,禀道“启禀大都统,罪臣凌陌一家老小已经擒获,请将军处置。”

    既不尽忠,何须留情?

    “斩草除根!”

    正阳门外,箭羽当列,长矛如雨。

    高长均交由吉南王的两千兵马在看到城门上银莽绣袍青玉绶带的玉天出现时,早已纷纷解甲跪地请罪,而带兵逼宫正阳门的吉南王世子犹不自知,他愤恨地执剑顽抗,每斩杀一个敌兵势必要朝偌大宫门外回视一眼。

    他不知道,吉南王苦心经营争取来的两大依仗一个已经夭折,一个从未真心归属。

    血战至甲衣破裂,厮杀至精疲力竭,吉南王世子以剑撑地,如刀目光恨不得将浅笑理袖自看好戏的玉天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那是他从小就嫉恨的人不,是东原所有心在权力旋涡挣扎的男儿都应该嫉恨的人,他是原氏王子生来贵胄,为什么要一直屈居这人之下?

    就因为原氏孱弱,他就注定要失了王子光环?

    就因为是玉王之子,这人就可以不可一世人人趋鹜,甚至将来富有四海,将他们这些正统血脉踩入泥淖吗?

    怎么可以?

    父王说,今晚只要过了今晚他就可以做这东原最光辉夺目最众星捧月的男儿,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凌陌呢?兰飒呢?

    他们说好的带兵来援呢?

    父王现在又去了哪里?

    马蹄滚滚如雷来,吉南王世子濒临绝望的眼睛瞬时燃起熊熊火焰,“来了!是他们来了!”

    他拼力斩杀周围逼近的士兵,举剑振臂向着带兵直扫之人高呼“本世子在这里!快来护驾,快”

    激动嘹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只一瞬就没了声音,鲜红过颈滚烫在怀时他一直保持着振臂高呼的动作,痴愣目光盯着那个银枪流飞而过,如一抹清云飘过蓝天,自顾策马经过他身侧的男子,那人眉宇宁静,全无涟漪的眼眸始终没有给他一个余光,仿若取他性命如踩了蚂蚁一般地漫不经心而去。

    四肢如抽浑无知觉,倒入泥泞时,他看到兰飒从容下马,他看到兰飒向他最嫉恨的人行礼,他看到玉天优雅下楼与兰飒并肩漠视狼狈不堪的他

    所有的喧嚣他渐渐地听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是他一直想象的画面,亲手将他嫉恨了这许多年的人踩入泥泞,凌辱践踏以泄私恨,然而在泥泞里的人一直是他。

    可笑父王,竟自以为是自己真的有资本可以让兰飒为他所用。

    他们算错了人心。

    更小看了玉王。

    穿正阳门,过宣宁门,绕曲林阁,再经太林、宝和二殿,玉天和兰飒带着大军直去龙彰殿。

    清寒雾夜,兵马惊乱,动荡不安中的龙彰殿在夜色中分外凝重肃穆,三十六根鎏金盘龙金柱辉煌矗立,那爪牙森森的巧雕金龙怒目圆睁腾云盘踞,在百尺华阶外站立的人马远远都能感受到那至尊无上的祥龙之气。

    “大哥,可抓到吉南王?”自朝阳门进宫的玉亓与玉泽见到玉天,齐齐翻身下马。

    玉天眉头一皱,视线在灯色幽暗殿门紧闭的龙彰殿稍作停顿,一片安然之色显然这里什么都没发生,“没有,正阳门外带兵的是吉南王世子,并没有吉南王,而他也没有按预定之事前来龙彰殿逼宫。”

    玉亓与玉泽疑虑相视,玉泽道“刚刚我们在宫外遇到五哥和七哥,他们已经带兵包围了吉南王府,并没有抓到吉南王本人,他没有去正阳门,那去了哪里?难不成发现事情暴露,提前逃跑了?”

    “不会!”兰飒否定,“他本就是铤而走险放手一搏,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况且我们部署周密,他急功近利绝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发现什么纰漏。寒弟的人亲眼看见他与其子一起进了皇城,而他留在了安德门外接应我和凌陌,现在人不见了,只能说明他发现我和凌陌没有按时带兵来救援,察觉出了事情有变而躲了起来,现在他人应该还在宫中,我们搜!”

    “好!”玉天点头,接而分派人马前去各处搜捕。

    接到玉天的消息,玉策细思片刻,又靠回马车上的软垫,对坐在他身边的玉子衿道“衿儿,你今天到底又要搞什么把戏,现下吉南王寻不着踪影,你还拉着为父在这城里四处跑,到底是去哪儿?”

    玉子衿眯眼一笑,给玉策揉着肩,“父亲,您听女儿的,这一趟绝不会错,您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给吉南王了那些火雷?还有那些武艺高强的刺客是何来路?涂在他们刀上的毒药又出自何处?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在帮吉南王?”

    玉策端起热茶浅饮一口,似笑非笑道“你是在说端木锐赫吧!”

    “嗯?”

    “吉南王确实和他勾结,你兄弟也确实都中了他给的剧毒,不过在事发当日端木锐赫就来向为父禀明了实情呈上了解药,才及时救了你大哥他们,所以为父索性将计就计了,才在后来让你直接去查吉南王。”

    玉子衿凝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这个端木锐赫果然狡诈,两边讨好,坐收渔翁之利,还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凭他对阿铮的痛恨之心,将来势必要给川西添乱,只可惜她现在无力帮阿铮解决掉这个麻烦。

    “衿儿,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玉子衿继续给玉策捏着肩膀,笑道“父亲这次猜错了,女儿所指确实有端木锐赫,但是却不止端木锐赫一人。”

    “还有谁?”

    “您下车看看不就得了!”马车正停,玉子衿嫣然一笑指指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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