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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寒冬山南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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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记住【69中文网www.69zw.com】,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寒夜幽冷,又一夜雾起,天才蒙蒙亮时落起了小雪,一行人行了两个时辰山路,缓缓进入云雾山中,黛黑的层山障影相继交叠成峰峦帷幕,如一片片巨大乌云抱谷相接,陡崖高山直插入晦暗穹苍。

    站在一处断崖上,须赫云一指掩在不远处松针树林中可见青烟飘出的一处茅舍,冲玉子衿点了点头。

    玉子衿目光一寒,握着银剑的手指紧了紧,她正要举步而去,一阵打斗声在这时传来。

    岱山如墨,四野荒芜,茫茫天际雪飘零。

    断崖下的一块空地上,正站立着一个冠绝少年,他十指交覆紧握剑柄,端端竖持三尺青锋立于身前,冷酷摄人的双眼在这时忽然抬起,紧盯数丈外与他持剑对立之人。

    寒风浅雪中他一头墨丝在风中飘飞凌乱起舞,雪色的锦衣长带共发丝飞扬而散,那张惊艳山河的面庞随着他抬首的动作一瞬露出闪亮天地。

    墨羽长眉,摄魂俊眸,敷雪朱容,朱色唇瓣。

    他冷酷的双眼与深拧的额头并没有将那份艳动山河的俊美减去几分,反是因此更添男儿之气,墨发朱唇并一身如雪在这天地俱静的黛山黑土中愈发夺目惊人。

    这一眼风华无止让断崖上所有人心神俱震,就连宇文铮都忍不住犹疑地看向了玉子衿。

    那容冠世间的少年正是东乾端睿皇帝玉天第三子——雪霖郡王玉扬翕。

    而那与他对峙的人正是当年帝都金马风流之名满上京的侯大公子侯恪纯。

    两人显然已经持斗了有一些时间,身上多少都负有伤痕,跟随之人也各有死伤,玉扬翕一声低哼嘴角溢出血迹,腰间的蟠螭纹玉带已经渗出大片血迹,他强忍着捂了捂伤口继续握紧了剑柄。

    宇文靖域的拇指轻开剑鞘,正要提气飞下断崖,却见玉扬翕紧含口中血目光坚定地直视侯恪纯,毅然向后一抬手阻止了几个正要上前相助的下属,而玉子衿也在这时向他摇了摇头,他抿抿嘴角只能作罢观战。

    玉扬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黑曜石般的瞳仁中寒光一闪,蓦然旋转手中剑锋直插入地,如流云驱驰犁地而走直扫逼向侯恪纯,乌黑冻土被他手下剑锋划出巨大裂痕,砾石飞溅向茫茫四野,雪白锦靴所过之地如雷斧凿击裂石碎土爆破出漫卷碎沙,他忽然提速瞬时飞移,长剑腾地划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侯恪纯心门。

    长剑破胸,鲜血喷涌,一切只在一瞬,那雪衣少年已在顷刻轻轻跃过侯恪纯身后,悄然接住了破胸穿出的佩剑,一面冰雪,负剑背立。

    崖上宇文铮不禁赞叹“好剑法!小小年纪就有此等沉厚内功和临危定力,此子前路不可限量!”

    玉子衿看着玉扬翕欣慰一笑,转而目光黯然看向了侯恪纯。

    此时他一身鲜血发丝散乱,那鬓角透露出数道银白,衬得脸上那道疤痕更加狰狞,这寒冷的雪天他头上一直在不时地渗出冷汗,可见这些年他虽然死盾逃生,却过得并不尽如人意,尤其当年玉亓那一掌尽管偏离了心脉而没能要了他性命,却也让他多年病痛缠身早已难享善终,今日更是大限已至。昔年公子成此落魄之相,也是可悲。

    想到自己这从天堂到地狱的一生,侯恪纯笑了笑,他的眼中无比凄凉,笑声无比疏狂,他魂魄如散飘零落地,目光悠远的看向那个对他一脸恨意的少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某段岁月。

    那年的上京城,清澜江,艳舞晴空,莺歌画舫。

    还有那两个互争风头的意气少年。

    他和玉天斗了一辈子,玉天死在了他手里,现在他死在了玉天儿子的手里……

    一生负气,两败俱伤。

    他和他,终究谁都没赢。

    曾经他们都自信的以为自己会是这个乱世的王者,新朝的主宰。他们的父亲都是这乱世天下权霸一方的王者枭雄,他们从小便是众望所归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上天给了他们这世间无数男儿难以企及的一切,赋予了他们从懂事迈步起就走上权力巅峰之路的优越,他们深以为这江山如画注定要落在自己掌中,只要没有对方的存在……可笑那时他们是多么天真,这个乱世的无情,历史洪流的无常,又岂是他们可以想象?再强大的人在命运面前也只是蝼蚁。

    天之骄子会溘然短命,也会跌落尘埃。

    他又笑了笑,眼神如发丝一样灰白,阴暗的天穹最后一直定格在他的瞳仁。

    玉扬翕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侯恪纯生前藏身的茅舍,他忍着腰间剧痛起身,正见玉子衿端着汤碗坐在床前等他醒来,“姑母,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子衿垂眼一笑,命宇文靖域拿了个靠枕放在他的身后,玉扬翕才注意到坐在一旁拢着大氅的深沉男子,对他的五官稍作凝视,顿时为其气度心生折服,他坐在床上半倾身子抱拳审慎行礼,“扬翕见过英成王!”

    宇文铮目中欣赏,对他点了点头。

    玉扬翕服过药后,玉子衿问道“翕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如何得知侯恪纯尚在人世?”

    玉扬翕双目泛红饱含恨意,隐忍着抬头道“是九叔派我来的!”

    玉子衿默然搁下了药碗。

    看她反应,玉扬翕切齿落泪,“姑母,你忽然来到山南,是不是因为早就猜到侯恪纯没死,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父亲的死和二叔有关?是不是?”

    送二姐的和亲仪驾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九叔忽然过府与他密会,命他借道山南时寻机捕杀侯恪纯为父,他闻言震惊,侯恪纯早已被五马分尸如何会藏身山南?父亲与二叔手足情深,又如何会弑兄篡权?他千般万般的不愿相信当年父亲的惨死竟会是他们兄弟一直敬重的二叔所为,直到按着九叔的指示寻到这片山谷,见到那个他恨入骨髓的侯恪纯,他才彻底相信了九叔的话,父亲雄才大略一生,没想到正值盛年竟会死于兄弟与外贼阴狠鬼蜮之手!这对一个天子骄子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翕儿,”玉子衿心痛泪下,她抚摸着少年面庞殷切叮嘱“好孩子,听姑母的话,回北境去,不要再说,不要再问,不要再靠近那个人,更不要露出你的恨意,那会害了你,也会害了扬瑜和扬羡他们和你母亲。你父亲匆忙一生,只留下了你们六兄弟几个血脉,你兄长二人倍受猜忌,弟弟们都还未长成,你现在是他们最大的辅助,若你藏不住自己的心事,莫说自己,就是他们所有人都会因此而至于险地的。”

    玉扬翕五指紧紧抠着被角,双瞳如焰燃烧着恨意,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父仇如天,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宇文靖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听母亲的话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必蚍蜉撼树祸连自身?”

    宇文铮淡看少年切齿之恨,如缅当年,“年轻人,执剑为将,操笏为国,有一腔忠孝热血是不错的,但这也是远远不够的。疆场兵戈外有人心凶险,庙堂宏高处有鬼蜮波谲,以今日之势,方知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才是。”

    “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玉扬翕一时迷惘,他短短思量后敬问宇文铮“扬翕幼时与兄弟们聆听先考教诲,曾听先考提及当年楚南夷族之乱,虽是流寇作乱屠戮无辜,暗中黑手却实为公西越,请英成王恕扬翕唐突,如今西州大权虽尽归英成王之手,公西锐赫流逃宛韶,可公西家声明犹存,威望仍在,未见英成王十余年来有何举动,大丈夫恩怨分明,您难道是打算就此放过了公西家?还是您在藏器待时?”说到此处,他灵机一动拱手鞠礼,“扬翕请英成王指点!”

    宇文铮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那漫天白雪飘摇,他眼中一闪而过浓重杀意,“藏器待时吗?本王确实已经等了十八年!”

    “十八年?”玉扬翕一脸震惊,他看了看一脸笃定的玉子衿和宇文靖域,难言复杂地沉默了下来。

    宇文铮回首道“三殿下睿智聪颖,难免年少意气心急了些,此乃人之常情,本王只能告诉你,疆场也好,庙堂也好,大丈夫想要成事,都须怀隐忍负重之心,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这个道理随着年纪渐长资历愈深以后你会渐渐明白的。”

    玉扬翕犹有不甘,但还是脸色黯然低下了头,“扬翕多谢英成王指点。”

    玉子衿摸摸他的脑袋,又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正要吩咐纤儿去给玉扬翕准备膳食,一个玉扬翕的亲信侍从急匆匆跑了进来禀告南海金氏族人今日入山南追缴叛徒,金长空带着部曲四处流窜,惊扰了正行至轻溟山的山宁公主的和亲行驾,三方人马不明情况下发生冲突,导致和山宁公主的护卫中军在山谷中失了散,山中雾霭迷蒙,现在又下起了雪,玉扬羡只得派人急冲冲来找玉扬翕带兵返回去一同寻找。

    玉子衿闻言大惊,玉扬翕不顾重伤急忙披好了衣服,他拉住正要同去的玉子衿道“姑母,你现在不便出现在大哥和二姐之前,且留在这里等翕儿消息,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会把二姐平安寻回来的。”

    宇文靖域也劝道“是啊母亲,您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玉子衿一咬下唇,心内不安地点了点头,帮玉扬翕穿好衣服送他出了门。

    宇文铮扶她落座,冲宇文铮使了个眼色道“你暗中跟去瞧瞧,有事及时来回报。”

    “是,父亲。”宇文靖域点点头,提剑带着两个随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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