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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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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冬天,难得有这样明媚的暖阳,照在朱红的圆柱上,反射出耀眼的流光。

    程恕负手远眺,无数的房舍鳞次栉比、高低连绵不绝。

    这里是都城,富庶繁华,寸土寸金,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在这里有一席之地,可惜有本事留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程家是大族,世代为官。程氏家训:无论何朝何代,誓做纯臣。

    然程家虽世代纯臣,但新朝建立,难免受新帝猜忌,朝臣排挤。任你官声再显赫,也总有遭难的时候。

    程家上任家主那时也在朝为官,却被诬告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推翻大綦复辟北晋。

    可想而知,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那时皇帝刚刚登基,自然想要巩固帝位,抱着“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的心思,一心要打压程家。

    以至当时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在新皇面前替程家说话。

    只有武神王,不理会皇帝的暗示,不但站出来为程家说话,还亲自带人彻查这件事的始末,最终还了程家清白。

    或许也正是这件事,加剧了皇帝对武神王的忌惮,促使他下决心谋划了那场阴谋。

    这么多年,程恕心里不是没有愧的。

    当年武神王遭难,程家那会儿自身难保,即便有心也是无力,终究没能在那件事上帮上武神王。

    何况身为家主,程氏家训亦不敢忘。

    这些年,姜氏避走僻野,音讯全无。

    程恕一度以为,她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出现在朝堂上。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此番突然回京,竟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连一向不参与争斗的程家,也不得不卷入其中。

    但程恕并不后悔,终归在有生之年还了这个天大的人情,死而无憾了……

    程恕不愧是百官之首,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在场的禁卫说服。

    当初南宫淑妃收买他们,无非是以利诱之。现在利益没了,还有可能为此搭上身家性命,任谁都会明白该如何选。

    禁卫统领亲自领着属下前去打开宫门,迎姜氏和虎狮营入宫。

    至此,姜氏总算松了口气。

    若非万不得己,她也不想拖程家下水。

    但程恕此时的站队,并非全是为了还情,更是为了程家。

    皇帝已崩,众皇子中有实力承继大统的,只有瑾王和琮王。

    二人中若再论综合实力,琮王无疑更胜一筹。

    程恕宦海多年,自然看得明白。

    此刻站队姜氏,便等于站队琮王。他日琮王登基,他便有了从龙之功,程家会再续辉煌,屹立世家之首百年不倒。

    终归,纯臣一说,不过是因人因势而议罢了。

    两人皆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

    程恕上前见礼,姜氏躬身还礼,然后一起迈步前往勤政殿。

    若无意外,慕彦峥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勤政殿。

    今儿是大朝会,文武百官必会在场。

    他会当众公布皇帝驾崩的“真相”。

    玢郡王没有弑君,琮王和姜王妃当然也没有弑君。

    瑾王非但没有弑君,还为救父皇受了重伤,眼下已被送回王府,着陈太医亲自救治。

    父皇,是死在西凉刺客的手里。

    青木关一战,西凉战败。西凉太后震怒,不惜一切代价派了最厉害的死士潜伏京城,适机刺杀父皇,最终得逞。

    而刺客也被随后赶来的虎狮营将士全部杀死。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了殿内诸臣。

    短暂的惊愣后,殿内很快变得嘈杂,有人俯地叩首,有人嚎啕大哭,更有人大声质问。

    诸臣们茫然无措。

    皇帝是天。

    天塌了,那被天护着的万民,岂不就有了危险?

    除非,有另外的天顶上。

    另外的天是谁?

    谁能做庇护万民的那片天?

    伴着整齐划一的步履声,有内侍尖着嗓子唱诺:“皇贵妃娘娘到!姜王妃娘娘到!”

    殿内诸人回首。

    便见皇贵妃与姜王妃皆着素服联袂而来,身后跟着程恕等少数几位重臣和妍玉公主,以及虎狮营一众将士。

    虎狮营将士进殿后往四周一站,立时将原本殿内值守的皇宫禁卫比了下去,威势着实吓人。

    正群龙无首的百官们乍一见到程恕,先是惊讶,而后似乎已经了然。

    程恕朝他们抬首施礼,并提醒诸臣拜见皇贵妃和姜王妃。

    待诸臣都见过礼后,才缓缓走到百官前列,对着殿上空空的龙椅,跪下接连磕了九个响头,才语气沉痛而哀伤地道:“皇上,薨了。”

    诸臣忙跟着跪下,一边磕头一边痛哭。

    殿上,慕彦峥跪在龙椅旁,强忍的眼泪再次滑落,哭得泣不成声。

    他有悔,可惜再多的悔也换不来父皇重生。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收拾这混乱的局面。

    皇贵妃和姜氏默默地陪着他。

    半晌,姜氏才道:“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眼下当务之急,得先确立新君,再迎先皇的遗体回宫,举行国丧。”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小,跪在前列的朝臣几乎都听见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是大事。

    但这样的大事委实不该由她一个妇人提出来。

    诸臣悲痛之余,不由得偷偷打量身旁的程大人。

    “正该如此。”程恕不闪不避,很快接了话,站起来转身面对满殿朝臣,音量拔得高高,“先皇骤然辞世,乃我大綦国殇。我与诸位臣工一样沉痛,悲伤,愤恨,不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确立了新君,才好在新君的带领下为先皇举行国丧。”

    的确,自古国之大丧,只有继位者才有资格主持。

    尽管如此,但诸臣还是被程恕的态度惊讶了。

    程恕为朝臣之首,往日言行皆以公正严明著称,不结党,不循私,也不与诸皇子们结交,更不会轻易站队。

    然而眼下,他先是陪同皇贵妃和姜王妃一同进殿,这会又迫不及待地附和姜氏册立新君,且是当着琮王殿下的面。

    不言而喻。

    他已经明确表了态。

    再看四周威风赫赫的虎狮营将士。

    此刻即便有少数朝臣怀有异心,也断然不会在这时候跟他唱反调。

    形势比人强。

    眼下情形,琮王占尽上风,文有程恕等多数重臣支持,武有龙国公和武神王旧部支持,连一向只听命于皇帝的虎狮营都站在了他那边。只要自己发出不同的声音,恐怕根本无法能走出这座大殿。

    何况,即便想为瑾王争取。

    那,瑾王又在哪?

    为救皇上身受重伤?

    这不过是琮王的一面之词。

    瑾王没来,根本来不了了吧?

    还有南宫淑妃。

    皇贵妃和姜王妃都在,她却不在,她又在哪?

    瑾王,大势已去也。

    琮王这局,可说是完胜。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工夫,诸臣已经想明白了很多,剩下想不明白的,也已经无关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