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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荒谬的一幕彪悍的秦人

作者:人比黄花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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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邑城,是幽云二州四十三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之所以还有一点名气,是因为它从前是座很有名的马场,大秦的勇士无惧任何强敌,但百年以来一直无法解除北境的危险,并不是因为大秦将士的无能,主要的原因是缺马,在无比广袤的草原上,骑兵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大秦的步卒是世上最强的步卒,同样大秦的骑卒也是史上最强的骑卒,三千玄甲骑,便让整个草原头疼,可惜,这样的队伍只有一支。

    随着秦沧的关系紧张,幽云二州外围的侦骑四出,两军之间的斥候千方百计的窥伺着对方的调兵遣将,每一条细小的脉络都可能绘成一盘大棋,而作为边境中的边境,邑城城门口的侦骑斥候与往来的驿卒穿梭的次数,也能看出如今居室的紧张。    从地图上看,现在的天凉郡就像一把短剑,汉秋城在剑柄,浔阳城在剑锷,上方还有一片辽阔的土地,如同剑身。

    除了邑城东面大秦剑道泰山北斗的司马庄,方圆三十里还算清静,东北和西南两座军寨的攻防演练已经达到惊人的四日一练,演练折损也达到恐怖的二十比一,大秦士卒从来不知道叫苦,百年北边,他们更知道活着的不容易,健硕的北马就是一个个硕大的重锤,想在两军对阵下活下来,争那一份来之不易的富贵,不仅仅是不怕死,更重要的是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在腰下多别几个沧蛮的头颅,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将盔,都得靠这个。所以这里的演武场,除了兵刃不带铁与性命相搏的战场并无不同。只有更快,更强才能更加幸运。战争在这片土地上可不仅仅是百年,要追溯千年之前。这里的大秦猛士更鄙视沧蛮,同样他们也更了解沧蛮的凶狠,无惧但从未小视。

    去年的一触即发,让邑城沸腾过,比起南方的那些怂娃子,北境的边兵每逢大战更多的是兴奋,他们更知道怎样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边军调整状态一个是实打实的攻防演练,另一个就是大量的斥候争斗。草原上到处都是一缕缕的烟尘,沧蛮利用精湛的马术,而大秦有最好的弓弩,和最强的士卒,小队的冲杀往往更加血腥惨烈,多年对峙的双方都明白对方不需要俘虏,只需要从战利品中判断蛛丝马迹,秦沧两军,最不缺的就是风一般的报复与反报复,不留活口才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所以两军的斥候小队相遇,没有别的选择,杀光对方,是唯一的出路,活路。

    草原上的秃鹫很快就能暴露杀戮的发生,最短的时间出刀,最短的时间撤离,这是经验,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没有迂回,很直接的对撞,二次对撞,然后简单快捷的清扫战场。很多人都是在回程的马背上坠落的,因为他们没时间判断自己的伤势,这就是战争,真正的战争。

    更多的斥候队在草原上交错奔驰,就连凶悍的草原狼在白天都不愿意出来向勇唾手可得的食物,那些杀红了眼的双方士卒,奶了不了长着翅膀的秃鹫,却不能容忍四条腿的畜生折辱自己兄弟的尸体,雪亮的马刀会毫不犹疑的斩向“手无寸铁”的草原猎手,所以夜晚才是它们的盛宴开启之时。这也是野兽的智慧,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经过物竞天择的千万年还能好好的存活下来,草原狼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夜空下,在黑色的背景中,成群结队的草原狼迈着轻快的脚步,在柔软的牧草上穿行,牧草的清香里夹杂着浓浓的血腥的味道,草原狼敏锐的鼻端甚至不用特意的分辨,就能找到 那些无法判断身份的尸体,决死的一瞬,没有时间思考,双方的尸体,往往粘在一起,如果不是胸腹中互插的兵刃,那就是一个兄弟般的拥抱,如果不是嘴里的半只耳朵,多像酒酣之后兄弟之间的贴耳密谈,草原狼并不知道这些,它们只知道那些年轻的脸庞今夜会成为他们的食物,成为孕育下一代草原霸主的养分。

    月光柔和慈悲,星辉冷冽无情,映照在白森森的枯骨,在更为广阔的草原上,如同天幕倒映,每一根枯骨对应每一颗星光,乌云飘过,黑暗慢慢吞噬整个草原,更为深沉的的气氛,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血腥的日子。

    这就是战争,真正的惨烈是战争之后的风景,公平的对决,最终的胜负取决于参加战斗的每一个人,每一把刀,每一滴不曾后退的血液。

    独臂的付海清从疾驰的马背上摸出一袋雁门烧,这是团率的福利和特权往嘴里倒了一口,却没有喝,鼓气喷出,喷洒的酒液均匀的冲击着自己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恶心,但对于这支已经不眠不休奔驰了一日两夜的斥候队的队长,这种瞬间可以让自己更加清醒的恶心方式, 会让他的思路更清晰,这就意味着,他可能将更多兄弟带离死亡。每个斥候队长都有自己的小绝活,小技巧,这些小东西在战场上,可能意味着一条,三条,五条生命。

    毫无疑问这支十多人的队伍在逃跑,不顾一切的逃跑,在很大意义上大秦士卒对逃跑的兄弟不仅仅是鄙视,唾弃,更为严重的是,一支逃跑的队伍不会再有哪个阵列敢于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九令十三斩里,直接就咔嚓了,这样的兄弟大秦边兵不需要。

    可是,付海清他们捕捉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而且在这之前三十人的斥候队已经拼掉两个百人队,冲散一个百人队,在两个大悉惕的围剿的夹缝中,杀出了一条纵深六百里的血路,而此时它们的背后,断断续续的缀着近两千匹沧马,更为重要的是怀中的消息,否则,他们更愿意杀出大秦的军威,哪怕是飞蛾扑火。

    三十个兄弟只剩下十三个,但他们已经杀了近二十倍的敌人,当然付海清一个人就几乎解决了一半,但战争就是这样公平,他并不取决于某一个人的绝对战力,而取决于每一个人。

    身后的最近的一个敌骑百人队大约只距离他们有三里多地,而且在逐渐接近,因为这支小队太疲劳了,尽管他们在不断的厮杀中,不断的获取新的马力,但人力却始终得不到休整,所谓人马合一,百战老卒毫不逊色于沧骑,可如此疲惫的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对战马保持一定的减负和配合,有一大半人都在疾驰的马背上打过盹,这就是为数不多的休息,可就是这样的状态也让身后的追兵胆寒不已。六百里的厮杀,让背后的这个百人队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百夫长赤勒目只担心是否能将他们多拖延一刻钟,让更多的后续部队跟上来,形成围剿之势。

    三里,秦军默不作声继续飞驰,二里,付海清低喝了一声“全军战备!”十三人抽刀在自己大腿内侧轻轻扎了一下,如果扒下他们的裤子来看,每一个人的大腿内侧都有不下六处浅浅的刀痕,这样的做法能让自己更为清醒。

    一里,十二骑齐齐挥鞭,向两侧小角度散开,付海清坠后形成一个倒三角,“上弩”,没有时间和能力将兄弟们的尸体抢回来的他们,总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兄弟们的弩囊摘下,便是这样,六百里长途跋涉,此时每个人的弩囊 不过只够两轮齐射。战斗激烈可见一斑。

    八十丈,七十五丈,七十丈,付海清大喝一声“弧!”秦骑十三匹战马,向左侧四十五度兜出一个诡异的弧线,与此同时付海清回首单掌击出,掌风将身后松软的草地迸起丈许见方的尘土,尘土在风中迅速弥散,疾驰的沧骑一头撞进尘雾,十三骑三十九支弩箭兜头盖脸洒出,在尘土飞扬中溅起一蓬蓬血花,干净利落的弃弩,拔刀,对撞!面对八倍的追兵,付海清选择的不是继续逃跑,而是反杀。

    尘埃落定,灰头灰脸的赤勒目发现自己身边的草原勇士只剩下四十出头,而一击得手瞬间远遁的秦骑只不过少了两骑。不过三十个弹指左右的时间,一多半勇士已经回归长生天,对这场必然的遭遇战早有算计的赤勒目突然心生惧意。

    望着秦人背影继续追去的马步,竟然悄悄的降低的一丝速度。

    俯身马背的付海清用那只仅剩的右手,将一只铁牌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一个冲锋只够他伸手捞住一个兄弟的身份牌子,而另一个叫王小波的兄弟离他太远,把自己的生命连同那张斥候牌永远的留在了这片血色草原,“王小波”付海清让自己死死的记住这个名字,兄弟的血不能白流,如果能闯出这片生天,功劳薄上一定得有这个名字。大秦从不辜负任何一个为捍卫国家而捐躯的军卒。

    邑城外一百三十里,另一支二十人的斥候队与付海清他们擦肩而过,六十丈外的旗语暗号准确快速的让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只来得及说一声“多谢!”两队交错,付海清不忍回头看哪怕一眼,因为他看懂那一刹那决绝的眼神,甚至不到三分之一刻钟,二十人队斥候死尽死绝,毕竟他们队伍中没有像付海清这样的武道高手。

    八十里,情节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换了另一批年轻的面孔,这一次,付海清只是唇间喃喃的发出两个字“兄弟!”

    四十里,付海清猛抽战马,紧赶几步,将马身与队内年龄最小的陈烽火平齐,伸手将怀中的黄色包裹和八枚铁牌塞进他马鞍下的布囊,陈烽火目眦尽裂,“队长!”,九骑秦卒马速一滞,付海清挥刀在陈烽火的马屁股上狠狠刺下,负痛的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速度骤然飙升,向南而去。付海清等九骑齐齐右拳捶胸,然后霍然转身。

    背后八百沧骑精锐,荡起冲天烟尘,九人相视而笑。

    “来生还做兄弟!可好?”

    “好!”

    “好!”

    “好!”

    ……

    八声嘶哑的答应,对八百沧骑。

    大秦北境从无逃跑军卒,他们丢不起这个人,一路逃亡已经让他们憋了一肚子气,如今任务完成,还有什么好说的。

    付海清,江流儿,王成。李树,刘二,朱大山,朱庆祥,高一斗。

    八人列阵,铁骑凿阵式。

    冲锋!

    望着八人背后已经消失不见的那个秦卒,八百沧骑已经知道事不可为,追击三百多里的马力不足以支撑秦军瞬息而至的报复,一场反追杀已经可以预料,千夫长古力卓无奈的大手一挥,“撤军”。

    于是,得到急报的西南军寨紧急出寨迎敌的五百大秦边兵,就全军目睹了这看起来荒谬的一幕九骑衣衫褴褛的秦卒,追着衣着齐整的八百沧甲衔尾追杀。

    五十里外,邑城城头,大秦黑龙旗在塞外的大风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匹残马在城门口二十丈外怦然倒下,马上陈烽火被甩出一丈多远,被门口戍守士卒扶起来的他,顾不得满身疼痛血污,将手中攥的紧紧的黄色包袱递给近前的兄弟;“快,十万火急!”